余光中作文

时间:2023-03-10 04:00:36 作者:归期未归来 作文大全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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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余光中

余光中

小谈余光中诗歌所蕴含的情感

摘要:余光中,一位生长在大陆,成名于宝岛台湾的著名作家,以一首浓浓的《乡愁》为我们所熟悉,所喜爱。的确,纵观余光中的诗歌,其中蕴含着各种丰富的情感。本文浅浅地分析了余光中诗歌中蕴含的三种情感,分别为故乡情结、爱情情怀,真挚浓烈的亲情传统和对人生的理性感悟情怀。

关键词:余光中 乡国情怀 浓浓亲情 理性感悟

余光中,一位生长在大陆,成名于宝岛台湾的著名作家,以一首浓浓的《乡愁》为我们所熟悉,所喜爱。的确,读余光中的诗歌,我们往往很深刻得感受到,他的诗歌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我觉得他的诗歌所蕴含的那种情感并不是单纯的,而是十分复杂的。在此,我想要通过解读他的某些诗篇,来谈谈他的诗歌所蕴含的几种情感。

一. 故www.unjs.Com乡情结爱国情怀

作为一位血液中流淌着古文化汁液的浪漫诗人,余光中诗歌中乡国情怀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乡愁”。我觉得乡愁诗是他诗作中最为闪光的珠宝,是他精神和情感的象征。不过他的乡愁诗不仅仅止于对故乡、故人的思念的表达,更包含有对国家统一、民族命运的深刻思考,因而,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小儿女个人的哀伤情感,更有一种爱国的情怀,这是弥足珍贵的。我尤其喜欢他诗中出现的那些令人神往的目不暇接的古中国的意象,如长江、黄河、湘水、楚歌、屈原、

杜甫以及秦时月、汉时关和盛唐气象,这些古老民族辉煌的形象,似乎已经牢牢锲入了诗人的思想灵魂,成为他故乡情结、爱国情怀中的精神性资源。

余光中诗歌的乡国情怀首先浓缩在《乡愁》这首家喻户晓的诗作中。在广远的时空中,诗人提炼了邮票、船票、坟墓、海峡四个鲜明的意象,深挚委婉地表达了自我潜入骨髓、难以消释的离愁别绪,在具有历史长度的个人愁思中蕴含着具有深广思想内涵的那种民族情怀。从中,我们清晰地看见了一种长久离家,梦萦相思的'愁绪:“小时候”,离家寄信,依仗邮票来沟通母子的思念;“长大后”,离家探亲,购得“船票”来抚慰夫妻的眷恋;“后来”有家难归,苦想“坟墓”来寄托对亡母的哀思;“而现在”,隔水相望,面对“海峡”来勾起归而未得的怅惘。就这样,诗人由似乎是个人的小事说起,一步步地上升为一种民族的高度,海峡两岸,隔水相望,这是诗人的隐痛,这才是诗的制高点。

余光中诗歌的故乡情结、爱国情怀已经深深植根于他的骨髓,这种情怀在他的诗歌,或者说在他的思想乃至灵魂中成长。例如《春天,遂想起》这首诗。春天到了,我们会想到很多很多,想到希望,想到新生,想到一年之季在于春,而余光中想到的是他记忆中的故乡江南。可见,故乡情结、爱国情怀已经成为他生活中随时可以念起的,那么自然地一种感情。《春天,遂想起》是一首思念“江南”的诗,而故

乡情结、爱国情怀正是这首诗的灵魂。诗人自称“江南人”,不仅是因为他出生在南京,母亲是江苏人,幼时经常游历杭州等地,更在于对挚爱祖国、挚爱中国传统文化的他来说,“江南”是一个生命的符号,烙在心头永远无法淡忘。就像中国人自称“汉人”、“唐人”是由于永远无法忘怀汉唐的强盛和自信一样,余光中自称“江南人”正是因为难以割舍祖国的山河和历史。“江南”这个符号的生命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诗人在孤岛的夜晚轻轻地叨念起这个词,滚滚涌入胸中的是文学赋予这一符号的所有美丽与温情。春天,诗人遂想起了儿时的江南,那永远让人魂牵梦绕的美景。满心的江南如漫天的烟花,照亮了孤岛游子远离祖**亲的刻骨铭心的伤痛。

二. 真挚浓烈的亲情传统

余光中诗歌中蕴含的第二种情感是真挚浓烈的亲情传统。在他的那些表现亲情的诗作中,既有对流落他乡的游子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真实情怀的抒写,也有对孤苦伶仃、茕茕孑立的游子与妻子相亲相爱的叙说,还有对作为祖父的自我晚年与孙儿们在一起开心玩耍的描写,满含着对母亲的追忆,对妻子的依恋,对孙辈的挚爱。

在表现对母亲追忆,游子与母亲相依为命这类诗中,母亲的形象往往与祖国的形象重叠,乡情与恋母之情合二为

一。例如《招魂的短笛》和《登圆通寺》就都抒发了对母亲

挥之不去的追思忆念之情。《母与子》则以岛屿对大陆的依恋来喻指母子相依为命的真实情感,是献给母亲与祖国的双重恋歌。

由于独居孤岛,远离桑梓,形单影只,所以相濡以沫的伉俪情感就显得弥足珍贵。在余光中的诗歌中,就又大量作品表现了夫妻间相依为命、忠贞相守的纯真情怀。例如《珍珠项链》就歌咏了与妻子三十年间相扶相守、坚如磐石的婚姻生活,充满了对妻子的赞美与谢忱。他以通篇比喻的形式,借贵重的项链来喻指、诉说幸福的婚姻生活的价值内涵、意义深藏。还有一首《悲来日》是对相守终生的夫妻未来阴阳两隔得预想与恐惧,写尽了夫妻间相依相守,心心相印的甜蜜。诗人以清雅的语言礼赞了纯真爱情对生命的提升。

作为父亲与祖父,余光中也写了许多表现他温情深藏、舐犊情深的诗作。例如《面纱如雾》一诗固然有白云苍狗、白驹过隙的人生慨叹,但更多的是情意缠绵、藕断丝连的父女情深,他抒写女儿成婚之际,诗人的迟疑不舍,体现了父爱的慈爱温蔼。《抱孙》描写了初降人世的外孙的纯真之美,流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为孙女祈祷》则将对“七日之婴”的孙女的挚爱转化为真诚的祝福。

这就是余光中诗歌中浓浓的亲情传统,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浓浓的亲情,有了亲人们的爱与理解,他的诗歌创作才充满了情。

三. 对人生的理性感悟情怀

在阅读余光中诗歌过程中,我发现他晚年的一些诗歌充满了对人生理性的感悟。或许是人到晚年,更有了一种参透人生,单薄睿智的情感。余光中早年奔走四方,生活阅历极为丰富,又兼学贯东西,敏于思考,因此在对过往人生与自然万物的参省时,他多有灵颖玄远的感悟。

例如《三生石》四首就充满了回望幸福婚姻生活时对纯真爱情的领悟。余光中在《找到那棵树》里就认为:婚姻是彼此互靠的一棵树,树根就是那弥久的爱情;在《红烛》中则认为,爱情就是照耀漫漫人生的“红烛”,是艰难人生中永不熄灭的精神爝火。《宜兴茶壶――谢柯灵先生》表达了置身于苍茫人海,饱尝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后对纯真友情的领悟。《六把雨伞》分别表达了对遗忘、音乐、记忆、亲情、友情、爱情的理性领悟。《夸父》则对传统思维定势中充分肯定的“夸父追日”的执着精神提出了大胆的质疑,借用神话故事阐发了积极用世、灵活变通、创造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的领悟。

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老师课上给我们分析的一首《白玉苦瓜》。这首诗是余光中经过不断尝试、追求而走向成熟后的一篇代表性作品。诗篇撷取了收藏在台湾故宫博物院的“白玉苦瓜”这一特定的意象,巧妙地运用了象征手法,通过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把积聚在心中的那种厚重的历史感、挚爱

祖国的情愫和强烈的民族意识,都深深地融入所咏叹的历史文物中,并赋予了多种象征意义。我觉得这首诗的意义不单单在于它传达了作者对民族光辉而充满灾难的历史的理性审视,还有一个重要方面是从这只“苦瓜”在时光之外“仍翘着当日的新鲜”的形象里我们看到了一种艺术永恒的理念的闪现。我们从这只“苦瓜”“曾经是瓜而苦”到“成果而甘”的艰难历程里又完全可以领悟到“毛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成功都必须经历“日磨月磋”的启迪。这就是余光中这一睿智的老人用他那一生的经历向我们娓娓道来的。

这就是我读余光中诗歌读出来的三种情感,也许余光中诗歌中蕴含的情感还不止这些,在这我只是作了粗鄙的分析。此外,我感到余光中诗歌蕴含的情感都与他对中华传统文化深深的依恋之情有关。余光中的名言是“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这足可以看出他在内心情感和个体创作中对中国传统文化这个内核的依恃与固守。

篇2:余光中作文

余光中有首诗曾说:“看看那冷雨,听听那冷雨,嗅嗅那冷雨,舔舔那冷雨……”真把那雨的灵气描写得淋漓尽致。

不管那雨是要淅淅沥沥得下,或者是哗啦啦地下,也不管是倾盆大雨,或是绵绵细雨、春雨、梅雨、急雨……他总带给大地无限生机,而滋润了万物。

许仙与白蛇娘娘是因雨结缘,富兰克林是因雨中放风筝而发现了电,霸桥这溜溜催人别的烟雨,清明时节的断魂雨,它不管是淋在古人身上,或是洒在今人的面孔,无论降落在任何地方——中国。欧美,它都是满含着博爱的精神和诗情画意的情调。

在雨中,可以怀古忆今,也可以独自漫步,更可以真实的感悟到造物者的神奇。当然有时也可以淋得似一身落汤鸡后,再喝它两大碗甜辣的姜汤。

在雨中,如果能和知己好友共撑一把小伞,紧紧的靠在一起,谈古论今,谈情说爱,漫步在古道斜阳里,伞外的世界,是一片迷蒙,伞内是尽情的畅谈,那该是人生一个最大的享受了。

无论是窗外的雨。林中的雨,它总像一个爱跳舞的少女,每当看到它的跳跃,又叫我如何不想与它共舞一曲华尔兹。迪斯科或探戈呢?它总是时时地挑逗着我的一颗心。

我最喜欢那雨的潇洒,说来就来,要去就去,从不留恋什么,也不放弃什么;我更爱那雨的豪迈奔放,和那有时的委婉和轻愁,就如同欣赏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也如同面对着人世间的千奇百怪。

“下雨天,留客天……”“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小雨来得正是时候……”等。因为雨,曾发生了多少趣事。轶事。诗情。画意。不胜枚举;也因为雨,在文学上产生不朽的巨着,带给人们的财富并不逊色于阳光。

但是,最美的是“风雨故人归”了,想想看,那是多么感人的一幕啊!因此,我最爱雨,不为什么,只因为我喜欢那雨给予我的享受。

篇3:余光中作文

初识余光中,则是他感人肺腑的《乡愁》,知是一个诗人,一个饱满浓浓情意的游子,渴望越过那湾浅浅的海湾。在识余光中,是那意味深长的《听听那冷雨》,冷雨顺着夏门街的幽幽巷子,一直淋漓到我的内心。

也正是那一季又一季的冷雨,敲打着那巷底绵绵思绪。他的心底苔藓有多厚?我不知,但厦门街的雨巷他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那狭长的巷子延伸,似乎不是从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可前尘隔海,只剩有再听听那冷雨,我想,不尽的冷雨淋透了一个游子的赤子之心。他是江南人,从金陵年少到川娃,再渡海,印证了那个年代的**。

辗转五十年,半个世纪,才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可年幼的记忆却迷失于现代,朦胧中却见沧桑巨变,从黑发少年到白发老者,不知要经历多少岁月的滑落,多少流水的印刻。那天,他怀着虔诚的心,一步又一步,一阶又一阶,登上中山陵,他感慨不已,他也只能感叹。“到乡翻似烂柯人”,更何况多少年来,萦绕在心头的记忆,虽然近在眼前,却似隔着前,却似隔着千水万水。想起他的诗,《与水草拔河》,他哪是在水草拔河,那分明是自己。

篇4:余光中:风铃

余光中: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 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篇5:余光中 中秋

余光中 中秋

中秋佳节,在欢度这个节日的时候,让我们一起赏析一下余光中的《中秋》。

前言

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学贯中西,才华横溢。被誉为“中国当代的李白”。一直令我为之景仰。大学时代,我就是一个余诗迷。当时,余先生的诗歌只是散见于大陆的一些报刊杂志上,大陆尚未发行其诗集。于是,我们和班上一些同学,诸如龚兄鹏飞,陈兄邵明,陈兄伟民等人,把余诗一首一首地抄在笔记本上。至今,我的笔记本仍然保存着。今就余光中先生一些名作,与诸位朋友共赏。——二0一0年九月二十三日(阴历八月十六日晚)

中秋

——姮娥操刀之二

一刀向人间,剖开了月饼

一刀向时间,等分了昼夜

为什么圆晶晶的中秋月

要一刀挥成了残月 ?

刀锋过处,落在我们两旁

中间是南海千年的风浪

寂寞是我的白昼惊短

悠悠是苦你的夜长

去年是圆月的光辉一床

共看婵娟今夕在两岸

料我像昼会渐渐地消瘦

你像夜会渐渐丰满

从此夜长,梦恐怕会加多

单枕是梦的起站和终站

该你凌波而翩翩东来呢

或是我乘风去西南

一轮神光开万户的私镜

姮娥是一切情人的投影

且将你的,用海云遮住

让我夜深后来翻寻

附记:今年九月十三日,秋分巧与中秋相合。这样的巧合,上次是一九四三年,那时我还是个小孩,浑沌未开,更不知道未来的太太在何方。中秋为家人团圆之夕,秋分为阴阳一割之日,乃兼而有之,真成美丽的矛盾了。

一九八0年十月十九日记于厦门街

余光中先生从小饱经风霜。抗战爆发后,他曾跟随母亲从南京逃到四川。四川的生活和风物,在余光中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抗战胜利之后,母子俩又重返南京,他就读于金陵大学(现在的南京大学)外文系。不料,好景不长。内战的烽火又起。随着国x党的节节败退,蒋xx最后在夜色掩护下,乘坐军舰从长江口仓皇逃往台湾。听说,蒋大总统在大海上,对着他的孙子和部下们,凄然地吟诵着南唐后主李煜的亡国之音——《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离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而作为蒋大总统治下的臣民,余光中也陪着母亲匆匆逃往台湾。从此,大陆可望而不可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大陆的思念之情也与日俱增。于是,在他的诗歌中总是蕴涵着一种纠缠不清挥之不去的中国情结。这在他的《乡愁》、《乡愁四韵》,《民歌》和《白玉苦瓜》等名篇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屈原诗云:月明千里兮伤人心。余光中作为屈原的崇拜者(他曾在香港中文大学作过精彩的.演讲——《蓝墨水的上游是汩罗江》),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崇者,在他的诗作中,常常出现月亮等古典意象。自古以来,月亮寄托着人们的情思,寄托人们着对亲人对故土的一片浓浓的思念之情。它成了一种文化的积淀。在《中秋》一诗中,诗人有意将月里的嫦娥,称之曰姮娥。这是古人对月亮的一种称呼。诗中抒写了诗人的故土之思故国之念。

篇6:余光中诗

余光中诗九首

楚人赠砚记

――寄长沙李元洛

阔如手掌的一块砚台

温润亦如吾友的掌心

端溪的清流所濯,人称端砚

斧柯山间的辉绿岩所孕

肌理细腻,纵贯着石体

黄褐绸缪,暗走着龙纹

六只石眼,一半在正面

一半在砚底,象牙色的胎记

有神秘的黄斑,像在窥人

这名砚,是楚人所赠

用一只红漆木盒所装

盒盖刻成石榴的形状

掀开石榴,捧出了礼品

惊喜的心情有一点心虚

那儒雅的楚人笔矫蛟龙

而我下笔只能涂蚯蚓

我有诗千首,十九不能背

他随口记诵,吐金石之宏音

笔会秃,纸会破,墨不经磨

文房四宝之至久,至坚

是此砚,见证书圣的灵感

曾经如此的顽石,不,灵石

来接生,如此的灵石,水浸

墨碾,敏感的毫端舔舐

见证了多少墨宝,或行或草

在研磨的异香里运思

在落笔之前等待神来

六眼与我睽睽地对视

像是那楚人对我的期许

且将清水注入了砚池

用一块徽墨细细磨开

只为怀念古远的芬芳

太久了,不曾薰我的书房

只为这点滴的清纯或许

能遥通泪罗,连接潇湘

2005.5.15

大 连

长腿细腰,帅气的女警

亮眼的制服蓝白对映

多悠闲的手势

就把满街的车潮牵引

车潮接成一盘盘回涡

绕着广场的气派旋转

巍峨的石基上

泊着一艘魁梧的古船

见证这都市本来是海港

偏北而且多雾

一位爱戴面纱的美人

难得让你把她看清楚

追述家谱,多是山东老乡

纬度高了,半岛的游客

俄文交替日语

不时在海风里飘扬

上上个世纪,他们的祖先

就已经在此睥睨海景

不是来做游客

是做帝国派遣的水兵

沙皇与天皇,旌旗浩荡

招展在爱新觉罗的波上

把我们的内院

当做他们公然的战场

沿着逍遥的滨海公路

日落时莫向苍茫吊古

西去,是旅顺口

南去,是北洋舰队的公墓

2005.9

永春芦柑

一对孪生的绿孩子

乡人送来我掌中

圆滚滚的肚皮

酿着甜津津的梦

梦见天真的绿油油

熟成诱惑的金闪闪

把半山的果园

烘成暖洋洋的冬天

向山县慷慨的母体

用深根吮吸乳香

爬上茂枝,密叶

向高坡索讨阳光

轻的变重,酸的变甘

直到胀孕的果腹

再包也包不住

蠢蠢不安的瓤瓣

于是村姑上梯来

来采满筐的金果

去引诱垂涎的馋客

安慰干喉与燥舌

2002.10.

附注:芦柑是我家乡的特产,汁多味甜,种于陡坡,熟于冬季。

究 竟

情人老去,而爱情不朽

诗人老去,而诗歌年轻

当情人与诗人都已不在

只有诗留下给后代

令所有的情人都为之低回

而所有的读者都难猜:究竟

我哀丽的诗是因你而美,或是

你哀丽的美因我更动人

2005.1.28

漓江

黛髻青,南国有恁多丽人

争妍要照影

却苦了地灵

何处去寻找够长的妆镜

于是从上游的湘烟楚霭

聪明的漓江

浅浅地笑着

在两岸的娉婷之间流来

而我们,自幸受宠的美学家

左顾也惊艳

右盼也叹绝

趁涟漪的靥涡顺流而下

错过的远比窥到的更多

瞻前便遗后

顾近又失远

贪看岸上,又觉水中更诱惑

目迷,心乱,五十里的奇观

峰外还有峰

峦上更多峦

出不尽七千个峰头的大展

而更多的奇迹在地下深藏

钟乳垂长旌

石笋矗高柱

地府已如此,又何必羡天堂

2004.4.27

惊心

青春正烦恼而中年忽至

中年正纷扰而老年骤临

正惊心于老境

而无情之大限已隐隐相催

碑石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对死亡我近乎无知

尽管圣人与哲人好意指点

而巫者与瞽者也存心相助

夜行人谁知该如何投宿?

难道碑石真的是店招?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到时与你终不免一别

那就是死亡的终极意义

当女主角已不在台上

灯火再灿烂,掌声再响

独自谢幕是怎样的沧桑

而如果先下的是我

留下你一人,也是同样

2000.3.5

望峨嵋金顶

曾经,随父亲的病体入川

母亲温暖的手掌

也曾牵扯我的小手登山

而今,父亲的坟墓在乐山

对着大佛的侧影

江水悠悠,碑石不可寻

母亲的`骨灰坛远在岛上

火劫过后的前身

海水悠悠,何处去招魂?

昊天啊罔极,后土啊无尽

孺慕向谁去诉说?

天高地邈,只剩我一人

多想问一只峨嵋的老猿

我幼稚的小脚印

六十年后,还在金顶么?

附识:吾妻我存稚岁,正值抗战,为避烽火,曾随父母入川。其父范赉乃浙江大学教授,原拟携眷赴成都四川大学任职,病重滞于乐山,不久殁于肺疾。我存小学时期便在大佛足下度过,十岁那年曾随母亲直上峨嵋金顶,印象极深。七年前,我陪她去乐山上父亲坟地,古碑竟已无迹可寻。我存母亲殁于高雄,厝骨元亨寺。今年元宵,又陪我存去峨嵋山,怜她孺慕耿耿,为写此诗,以遣考忱。

2005.4.20

月缘

天外有一枚卫星

当夜色如谜

不管隔好几万里

都能鼓励我海啸

心血无端就起潮

是魂魄投下的阴影

是绮思留下的水印

从初一到十五

是回忆的后视镜么

还是预感的水晶球

一抬眼,一回头

不时意外地与你

脉脉的眼神相遇

问你,总不肯应我

又似乎暗示了许多

有时,是一钩神秘

有时,是满面惊喜

有时却黑纱低垂

黯然的星空

癸期是阴历的轮回

即便是浑圆的完美

也难掩点点斑斑

陨石纷坠的心事

害我的梦有时涨高

有时,又落回低潮

2005.4.20

汩罗江神

烈士的终站就是诗人的起点?

昔日你问天,今日我问河

而河不答,只悲风吹来水面

悠悠西去依然是汩罗

所有的河水,滔滔,都向东

你的清波却反向而行

举世皆合流,唯你患了洁癖

众人皆酣睡,唯你独醒

逆风而飞是高昂的令旗

逆流而泳是矫健的龙舟

急鼓齐催,千桨竞发

两千年后,你仍然待救吗?

不,你已成江神,不再是水鬼

待救的是岸上沦落的我们

百船争渡,追踪你的英烈

要找回失传已久的清芬

旗号纷纷,追你的不仅

是三湘的子弟,九州的选手

不仅李白与苏轼的后人

更有惠特曼与雪莱的子孙

投江的烈士,抱恨的诗人

长发飘风的渺渺背影

回一回头吧,挥一挥手

在浪间等一等我们

2005.5

篇7:余光中诗集短篇

余光中诗集短篇

我之固体化

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

我仍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体的硬度。

我本来也是很液体的

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

很爱玩虹的滑梯。

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

我结晶了,透明且硬,

且无法自动还原。

西螺大桥

矗然,钢的灵魂醒着

严肃的静铿锵着

西螺平原的海风猛撼着这座

力的图案,美的网,猛撼着这座

意志之塔的每一根神经,

猛撼着,而且绝望地啸着

而铁钉的齿紧紧咬着,铁臂的手紧紧握着

严肃的静。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面临通向另一个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颤抖

但西螺平原的壮阔的风

迎面扑来,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

必须渡河!

矗立着,庞大的沉默。

醒着,钢的灵魂。

星之葬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 夏斟得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著梦

梦见唐宫 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

梦见另一个夏夜 一颗星的葬礼

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以及你的惊呼 我的回顾 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风 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著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 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 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 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著一个人的名字

篇8:余光中短篇散文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在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濛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吧,那腥气。

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有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窗外在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因为雨是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阁阁。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寻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料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篇9:《还乡》 余光中

76岁 生于南京

著名诗人 散文家 翻译家 评论家

代表作

诗《乡愁》《等你 在雨中》

散文《我的四个假想敌》

译著《梵高传》

现任台湾中山大学讲座教授

解说:30多年前,台湾诗人余光中写下了这首《乡愁》,3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从大陆这头跨过海峡,顶着正强烈的台风去拜访已经满头银发的诗人。可是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此时的诗人正在为诗文之外的事情奔走。

记者:这次回到台湾的时候,又迅速看到两处跟您有关系的,一处是去诚品书店的畅销榜,您散文的那本书还在畅销榜上,第二就是看到您跟很多的教授在提抗议,就是关于国文教育问题,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举动?

篇10:《还乡》 余光中

余光中:近年来,我们这边中学的课本,比如说高中的《史地》,当然都牵涉到意识形态,《史地》有一点压缩中国的背景,比较集中在所谓本土化,这是一点,然后国文因为有方言台语的,注意力要分到那边去,另外一方面,比如英文是全球化,对内对外这么一分,那中间这一大块,本来是最重要的普通话,国语、中文,反而就受冷落了

解说:在余光中看来,台湾地区教育部门对中文的不重视使台湾学生的中文水平日益退化。这让他非常痛心。为了扭转这一现象,余光中和台湾的一些学者成立了“抢救国文联盟”,呼吁台湾地区教育部门重视这个现象。

记者:这个呼吁已经得到什么样一种回应没有,还是……

余光中:民间回应是非常强烈的,我写这个宣言已经有一万多人签名了,尤其关注的就是高中教员本身,他们是第一线嘛,最早受到冲击,另外学术界、文坛,也有很多人响应,

记者:因为您是学英文的,但是一直认为中文是最美的,包括这儿还有一个美摘中华,在我看来项一个感叹号,也像一个笔,可能在说汉字之美,我读出这样的意思,很多人都想问您,您一直认为汉字美在哪儿?

余光中:英文或者西方语言主要是拼音,汉字象形的成分比较多,所以譬如你写个雨字,中间四点就好象有那个感觉,你看到笑字,好象有一个人的笑脸,哭好象有一个哭的脸,所以鲁迅可以打一个谜语,双雁归来细雨中,打一个字,是什么字呢,就是两两三三的两,因为雨是里面的四点变成双雁,两个人字,这种趣味是西方文字不可能来领略的///我们整个中国那么多省,那么多方言,幸好有一样东西是完全统一,书同文车同轨,同文,写下去就是一样,所以这个是很大的象形,要没有这个国文,没有这个形象,没有这个文字,那就差得太多了。

解说:诗人对文字的热爱与生俱来。1928年,余光中在重阳节这个充满诗意的日子出生,他与诗的缘分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余光中在南京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光。22岁那年,余光中随家人离开大陆迁到台湾,从此他的.心里埋下了思乡的种子。

字幕:那时的江南少年,幼稚而又无知,怎料得到他的后半辈子,竟然更在南国以南。——《春来半岛》

记者:我看过您的一句话非常有感慨,我觉得这不是用文字写的,这是用感情写的,说您的血管里头有一条黄河的支流是吧,当时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文字出现在您的诗里?

余光中:我喜欢地理,所以对于中国的河山有很深的认同感,/// 我说黄河就在我们的旧小说里,《七侠武义》里,《三国演义》里,这个《二十四史》翻的时候,里面都是黄河波浪的声音,长江的声音,这是我们等于一种胎记了,这是与生俱来的,不可避免的。

解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余光中血液中黄河的澎湃更加汹涌,他的思乡之苦也越来越浓,越来越烈。1972年,在离开家乡后,余光中长久积蓄的乡情终于凝结成一首《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阿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记者:当时之所以写“乡愁”,很大的原因是不是在于说看得到对岸,却看不到迈向对岸的可能?

余光中:当时是70年代初,那个时候我离开大陆已经有20多年,看不出任何迹象,还可以回到故乡去,当时情况看来是蛮伤心的。

记者:“乡愁”走到人们眼前,走到人们脑子里和心里头已经不只20年的时间,但是据说您写的时候只用了20分钟的时间,是这样吗?

余光中:对,可是这种感觉在我的心中已经酝酿了20年了。有那么深厚的感觉,所以到时候不怕言之无物,我只要把架子打好了,一段段写下去自然就出来了。

解说:《乡愁》的发表让余光中在华人世界中家喻户晓,他也因此被人们称为乡愁诗人。但是余光中生平所作的900首诗中不止于乡愁,他所著上百部的作品也不止于诗歌。余光中通晓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德文,他的译著《梵高传》影响了台湾文艺界的几代人。他的散文集《左手的掌纹》也在海峡两岸赢得了众多的知音。在高雄,人们甚至把他的诗印在茶杯或者纪念品上。不过文坛的成功并不能代替他对家乡的眷恋。为解乡愁,1974年余光中来到了香港中文大学,从此“每依北斗望京华”。

记者:在您心中最美的故乡或者说最美的中国是什么样的?

余光中:因为我是南方人,生于南京,然后我的妻子,母亲都是乌镇人,所以我少年时候想象的故乡就是江南,多水多桥,多藕多莲的江南,所以纯粹是一个南方的一种回忆。

解说:诗人没有想到,写下《乡愁》后,他又苦苦等了22年才终于得偿所愿。1992年余光中的双脚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这一天,他阔别祖国大陆已经42年了。

字幕:还认得出我来么,还认得出久别了,这远游的龙孙——《还乡》

记者:有人说想象中的事情是最美的,得不到的事情是最珍贵的,但是从1992年开始,您可以多次的,非常非常多的频率,很高的回到故乡的时候,会不会故乡已经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和珍贵了?

余光中:恐怕每个人都回不到童年的故乡了,比如说上海人如果去美国留学若干年再回到上海,他以前的很多记忆也改变了,所以“乡愁”有一部分是时间造成的,还不完全是空间的转移,在这种意义之下,每个人都有乡愁。

解说:现在,和余光中同时代的不少诗人已经沉寂,可是余光中手中那支用了一辈子的笔依然神奇。他说,他要做屈原和李白的传人,让诗能与永恒拔河,让自己在文字中老得漂亮。

记者:在您的这么多年的文字方面的一个问题,中国这二字在您的心目中一直是什么样的概念,您会想到它的时候会想到的是什么?

余光中:我心目中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是古人到现在的中国,是从边疆一直到中原的中国,包括海岛,也是各民族合在一起的一个中国。所以我的感性里面的想象,所谓中国或者中华文化是一个奇大无比的圆,圆周无处可寻,圆心无所不在,这个半径是什么,半径就是中文。我希望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半径拉得更长一点,这个圆就可以画得更大。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鹤发童颜的余光中在接受来自祖国大陆的记者采访时,又一次忘情地吟唱起他作于30年前的《乡愁》。

由于余光中前从香港返台后“背弃台北”而“转居高雄”,记者初抵台北欲寻访这位名播两岸的诗人的计划受到困扰。幸好报载他要到台北出席一个文学翻译界的笔会,我们相约于他,没想到诗人竟爽快地答应了。

采访自然是从他的创作谈起,而“乡愁”又是双方共同的话题,余光中告诉记者,中央电视台刚刚与他谈妥,将他的诗作《乡愁》谱曲后作为电视系列片《闽南名流世家》的主题曲,这部电视片讲述的是郑成功后人在海峡两岸生活的情况。

“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余光中祖籍福建永春,1949年离开大陆,3年后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先后在数所大学任教,创作,也曾到美国和香港求学、工作。目前在高雄“国立中山大学”任教。已出版诗集、散文、评论和译著40余种,他自称是“文学创作上的多妻主义者”。文学大师梁实秋评价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从21岁负笈漂泊台岛,到小楼孤灯下怀乡的呢喃,直到往来于两岸间的探亲、观光、交流,萦绕在我心头的仍旧是挥之不去的乡愁。”谈到作品中永恒的怀乡情结和心路历程时他说,“不过我慢慢意识到,我的乡愁现应该是对包括地理、历史和文化在内的整个中国的眷恋。”

60年代起余光中创作了不少怀乡诗,其中便有人们争诵一时的“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白发盖着黑土,在最美最母亲的国土。”回忆起70年代初创作《乡愁》时的情景,余光中时而低首沉思,时而抬头远眺,似乎又在感念着当时的忧伤氛围。他说:“随着日子的流失愈多,我的怀乡之情便日重,在离开大陆整整20年的时候,我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一挥而就,仅用了20分钟便写出了《乡愁》。”

余光中说,这首诗是“蛮写实的”:小时候上寄宿学校,要与妈妈通信;婚后赴美读书,坐轮船返台;后来母亲去世,永失母爱。诗的前三句思念的都是女性,到最后一句我想到了大陆这个“大母亲”,于是意境和思路便豁然开朗,就有了“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一句。

余光中在南京生活了近,紫金山风光、夫子庙雅韵早已渗入他的血脉;抗战中辗转于重庆读书,嘉陵江水、巴山野风又一次将他浸润。“我庆幸自己在离开大陆时已经21岁。我受过传统《四书》、《五经》的教育,也受到了五四新文学的熏陶,中华文化已植根于心中。”余光中说,“如果乡愁只有纯粹的距离而没有沧桑,这种乡愁是单薄的。”

《乡愁》是台湾同胞、更是全体中国人共有的思乡曲,随后,台湾歌手杨弦将余光中的《乡愁》、《乡愁四韵》、《民歌》等8首诗谱曲传唱,并为大陆同胞所喜爱。余光中说:“给《乡愁四韵》和《乡愁》谱曲的音乐家不下半打,80多岁的王洛宾谱曲后曾自己边舞边唱,十分感人。诗比人先回乡,该是诗人最大的安慰。”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

1992年,余光中43年后再次踏上大陆的土地。谈到这次对北京的访问,余光中说:“我的乡愁从此由浪漫阶段进入现实时期。我大陆之行的心情相当复杂,恍若梦中,我在北京登长城、游故宫,被两岸同胞的亲情所感染,写了不少诗作,尽情抒解怀乡之愁,因为原来并未到过北京,所以首次回大陆,乡愁并没有一种很对应的感觉和体验。”

自此以后,余光中往返大陆七八次,他回到了福建家乡,到了南京、湖南等地,在南京寻访金陵大学故地,在武汉遍闻满山丹桂,探亲访友,与大陆学子对谈,对大陆自然多了一层感知和了解。

他说:“初到大陆,所见所闻,令我兴奋不已。但我也看到洞庭湖变小了,苏州的小桥流水被污染了,这些让我也产生些许失望。但此后去大陆多次,那里的变化之快让我惊异和兴奋。”在四川,作家流沙河赠他一把折扇,问他是否乐不思蜀,他挥毫题字:思蜀而不乐。翰墨间仍飘出了淡淡的乡愁。

他说:“玄武湖,紫金山都变了,但大学原来的校舍我还能认得出来。我接触了许多人,他们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水平都不错。尤其是大陆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一心一意搞建设,魄力很大,又很踏实。”

余光中说,在大陆的游历也使他越来越发现,他的乡愁是对中华民族的眷恋与深情。“我后来在台湾写了很多诗,一会儿写李广、王昭君,一会儿写屈原、李白,一会儿写荆轲刺秦、夸父逐日。我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我深厚‘中国情结'的表现。”

他说:“我在大陆大学演讲时朗诵我的诗《民歌》,‘传说北方有的民歌,只有黄河的肺活量才能歌唱,从青海到黄海,风也听见,沙也听见',在场的学生和我一同应和,慷慨激昂,这就是我们的民族感情。”

抗战时期,余光中随母亲逃出南京,日军在后面追赶,他们幸得脱险,后来辗转越南到了重庆。日军大肆轰炸重庆时,上千同胞受难,余光中幸好躲在重庆郊区。谈起这些浩劫,余光中说:“这些都激发起我作为中国人的民族感情。那时候,我感受到了中华民族同仇敌忾的豪情,只要唱起‘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万里长城万里长',都会不禁泪流满面。前几年在东北访问时,青年时的歌谣仍萦绕着我。于是写下了‘关外的长风吹着海外的白发,飘飘,像路边千里的白杨'的诗句。”

余光中承认,他的诗歌在赴美期间受到了当时流行的摇滚乐的影响,比较注意节奏,因此也容易被作曲家看中谱曲,但他仍以“蓝墨水的上游是黄河”来表明他的文化传承中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他说,尽管他在美国上过学,诗文中也受一些西方东西的影响,但不变的是中国文化的遗韵和对中华民族的怀思。他的作品深受《诗经》的影响,也学习过臧克家、徐志摩、郭沫若、钱钟书的作品。他说:“我以身为中国人自豪,更以能使用中文为幸。”

“烧我成灰,我的汉魂唐魄仍然萦绕着那片厚土”

余光中曾在文章中写道:“烧我成灰,我的汉魂唐魄仍然萦绕着那片厚土。那无穷无尽的故国,四海漂泊的龙族叫她做大陆,壮士登高叫她做九州,英雄落难叫她做江湖。”他说:“这许多年来,我所以在诗中狂呼着、低呓着中国,无非是一念耿耿为自己喊魂。”

在他的文章中,提到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

他说,中国文化对所有的“龙族”都有着无法摆脱和割舍的影响。谈到台湾一些人企图割裂两岸的文化联系,他说:“吃饭要用筷子,过端午节,过中秋节,能改得掉吗?大家所信仰的妈祖,不也是从大陆来的?余秋雨等大陆文化学者到台湾演讲引起轰动,不都说明中华文化是一脉相传的?”

余光中的妻子是他的表妹,江苏人,有着女性知识分子的韵味和气息。重庆时期,两人青梅竹马。他们至今都保留着一个特色,那就是在家的时候讲四川话。有次余光中到四川大学演讲,他征求校方,既然到了四川,是否就用四川话演讲,后来校方告诉他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就用普通话吧”,余光中因此没能有机会显示他讲四川话的才能。

从香港返台后,余光中为躲避繁琐的事务和各种交际,一直定居在高雄,在“国立中山大学”任教,尽管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幽默健谈,不失赤子之心。他每天坚持工作,上课、创作、编书,乐此不疲。他的近作不时被大陆报刊转载,一些大陆出版社要出他的作品集,他便不辞辛苦亲自校对。

“国立中山大学”环境优美,紧邻寿山风景区,南边是世界排名第四的货运港口高雄港,正西是西子湾,他的办公室就在面海的半山腰。余光中面海低语:“在台北时办公室也靠海,不过是靠着台湾东海岸,我看着太平洋有什么意思,看美国有什么意思。这也许是天意,现在我凭窗而立,便可直视海峡西面,尽管身在台湾,我可以眺望对面的香港,可以一生守望着我的大陆。”

篇11:《还乡》 余光中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一封简体字的来信问我

说暮春三月;江南草长

海峡的暖风已经在改向

多少白发在风里回头

一头是孤岛,一头是九州

却有蒲公的一头白发,你的

要等到几时啊才肯还乡?

隔一道海峡的苍茫,不见对岸

落日的方向该是来信的方向

晚霞艳艳正烧着故乡

望海的眼神自然酸涩

何况还对着返照的夕照?

四十年后,所有的镜子

都不再认得我了,只怕

更加认生是西湖和太湖

更不提,多藕多菱的玄武

纵使我恍。隐还认得那后土

根深藤密,那古老的后土

千胎万胎一代代怀过

还认得出我来吗,还认得出

久别了,这远游的龙孙?

——也是这样的龙年,这龙子

在鸡犬大劫的登高日

呱呱一哭坠在石头城

还认得出吗,这一头霜雪与风尘

就是当年东渡的浪子?

如今正要回波而归渡

像年年,南来北归的羽族

无阻的红尾伯劳和灰面骛

而那片多难多灾的后土啊

忍受过多少风暴的打击

一脚踏上去,乡愁,真能够解除?

只怕旧愁未解反添了新忧

四万万的旧愁变成了十亿的新优

曾经;长江是天堑,是天谴,横割了南北

断肠之痛从庚信痛哭到陆游

而今是更宽的海峡纵剖了东西

一道深蓝的伤痕迸裂一百多公里

未老莫还乡,老了,就不会断肠?

都说是海关要开了,开向乡关

而乡情怯怯,只怕一下子

五千年与十万万,从山东半岛到天山

甸甸都压上了肩来,承受得起吗?

四十年,久已愤于隔海的偏安

习惯了新大陆,习惯南北的卡罗莱纳

甚于老大陆,唉,甚于湖北和湖南

只会浅斟低唱:君问归期未有期

让百窗的短烛越等越暗

悠悠的四十年,渺渺的百多里

纵使我一步就跨过大半生

跨进运河边江南的小镇

跨进电影里民初的院落

草长如忘;苔深似锁,只怕是

找得回蒲扇也找不回萤人

找得回老桂也找不回清芬

而迷藏才提了一半

那些夏夜的小游伴呢?

怎么一躲就躲了快四十年。

究竟,是躲在哪口鱼缸

哪扇门,哪座假山的后面?

握着简体字的来信,问苍茫的海峡

长堤的双臂伸向未知

堤末的灯塔顶着暮色

又一艘货柜巨舶正在出港

一盘红日正落向天涯

篇12:余光中诗歌

1、《纱帐》

小时候的仲夏夜啊

稚气的梦全用白纱来裁缝

圆顶的罗帐轻轻地斜下来

星云□□的纤洞细孔

仰望着已经有点催眠

而捕梦之网总是密得

飞不进一只嗜血的刺客

——黑衫短剑的夜行者

只好在外面嘤嘤地怨吟

却竦得放进月光和树影

几声怯怯的虫鸣

一缕禅味的蚊香

招人入梦向幻境蜿蜒——

一睁眼

赤红的火霞已半床

2、《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诺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後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中有韵地你走来

3、《我之固体化》

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

我仍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体的硬度。

我本来也是很液体的

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

很爱玩虹的滑梯。

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

我结晶了,透明且硬,

且无法自动还原。

4、《西螺大桥》

矗然,钢的灵魂醒着

严肃的静铿锵着

西螺平原的海风猛撼着这座

力的图案,美的网,猛撼着这座

意志之塔的每一根神经,

猛撼着,而且绝望地啸着

而铁钉的齿紧紧咬着,铁臂的手紧紧握着

严肃的静。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面临通向另一个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颤抖

但西螺平原的壮阔的风

迎面扑来,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

必须渡河!

矗立着,庞大的沉默。

醒着,钢的灵魂。

5、《大江东去》

大江东去,浪涛腾跃成千古

太阳升火,月亮沉珠

哪一波是捉月人?

哪一浪是溺水的大夫?

赤壁下,人吊髯苏犹似髯苏在吊古

听,鱼龙东去,扰扰多少水族

当我老去,千尺白发飘

该让我曳着离骚

袅袅的离骚曳我归去

汩罗,采石矶之间让我游泳

让不朽的大江为我涤罪

冰肌的江水祝我永生

恰似母亲的手指,孩时

呵痒轻轻,那样的触觉

大江东去,千唇千靥是母亲

舔,我轻轻,吻,我轻轻

亲亲,我赤裸之身

仰泳的姿态是吮吸的资态

源源不绝五千载的灌溉

永不断奶的圣液这乳房

每一滴,都甘美也都悲辛

每一滴都从昆仑山顶

风里霜里和雾里

幕旷旷神话里走来

大江东去,龙平媒向太阳

龙尾黄昏,龙首探入晨光

龙鳞翻动历史,一鳞鳞

一页页,滚不尽的水声

胜者败败者胜高低同样是浪潮

浮亦永恒沉亦永恒

顺是永恒逆是永恒

俯泳仰泳都必须追随

大江东去,枕下终夜是江声

侧左,滔滔在左耳

侧右,滔滔在右颊

侧侧转转

挥刀不断

失眠的人头枕三峡

6、《五陵少年》

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需要渗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再来杯高梁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泪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

传说祖父射落了九支太阳

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

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

千金裘在拍黄行的橱窗挂着

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

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

於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

来一瓶高梁哪店小二

7、《火浴》

一种不灭的向往向不同的元素

向不同的空间至热或者至冷

不知该上升或是该下降

该上升如凤凰在火难中上升

或是浮於流动的透明一氅天鹅

一片纯白的形象映着自我

长颈与丰躯全由弧线构成

有一种欲望要洗濯也需要焚烧

净化的过程两者都需要

沉淀的需要沉淀飘扬的飘扬

赴水为禽扑火为鸟火鸟与水禽

则我应选择选择哪一种过程

西方有一只天鹅游泳在冰海

那是寒带一种超人的气候

那□冰结寂寞结冰

寂是静止的时间倒影多完整

曾经每一只野雁都是天鹅

水波粼粼似幻亦似真在东方

在炎炎的东有一只凤凰

从火中来的仍回到火中

一步一个火种蹈着烈焰

烧死鸦族烧不死凤雏

一羽太阳在颤动的永□□上升

清者自清火是勇士的行程

光荣的轮回是灵魂从元素到元素

白孔雀天鹅鹤白衣白扇

时间静止中间栖着智士隐士

永□流动永□的烈焰

涤净勇士的罪过勇士的血

则灵魂你应该如何选择

你选择冷中之冷或热中之热

选择冰海或是选择太阳

有洁癖的灵魂啊□是不洁

或浴於冰或浴於火都是完成

都是可羡的完成而浴於火

火浴更可羡火浴更难

火比水更透明比火更深

火啊永生之门用死亡拱成

用死亡拱成一座弧形的挑战

说未拥抱死的不能诞生

是鸦族是凤裔决定在一瞬

一瞬间□火的那种意志

千杖交笞接受那样的极刑

向交诟的千舌坦然大呼

我无罪!我无罪!我无罪!烙背

黥面我仍是我仍是

清醒的.我灵魂啊醒者何辜

张扬燃烧的双臂似闻远方

时间的飓风在啸呼我的翅膀

毛发悲泣骨骸呻呤用自己的血液

煎熬自己飞凤雏你的新生

乱曰:

我的歌是一种不灭的向往

我的血沸停腾为火浴灵魂

蓝墨水中听有火的歌声

扬起死後更清晰也更高亢

8、《星之葬》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得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

梦见唐宫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

梦见另一个夏夜一颗星的葬礼

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以及你的惊呼我的回顾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9、《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10、《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乡愁》赏析:

阅读此诗,首先呈现给读者的是四幅鲜明而又具体的生活画面。第一小节:幼年求学,母子分离,借书信以慰别情;第二小节:成年后,告别新婚妻子,离乡背井,天各一方;第三小节:生离死别,母子不得相见;第四小节:同胞难得相聚,国家不能统一。同时,读者可以感受到作者浓郁而又强烈的感情,诗人的乡思之愁不是直白地说出来的,而是通过联想、想象,塑造了四幅生活艺术形象,使之呈现在读者眼前。作者把对母亲、妻子、祖国的思念、眷念之情熔于一炉,表达出渴望亲人团聚、国家统一的强烈愿望。

阅读此诗,使我们感到回味无穷。本诗集单纯美与丰富美于一体,物象集中明朗,如邮票、船票、坟墓等,不枝不蔓,意境幽远深邃,内容丰富含蓄,能诱发读者多方面的联想。

诗的结构:以时间为顺序(即小时候、长大后、后来,而现在),以感情为线索,以大体相同的诗句和格式,反复咏叹,使情感逐层加深,由思乡、思亲升华达到思念祖国。诗歌的结构寓变化于统一之中,既有各小节的均衡、匀称,又有小节内长短句的变化,使诗的外形整齐中有参差之美。

诗歌有回环往复,一唱一叹的旋律。在同一位置上,有重复,即我在这头……,有叠词:小小、窄窄、矮矮、浅浅;有变换的量词:枚、张、方、湾。作者采用这些艺术手段加强了此诗的音韵之美。

总之,本诗以朴素、简明、隽永的语言,高超的艺术技巧,表达了台湾人民盼望海峡两岸统一的愿望,抒发了作者浓郁的乡思之情。

篇13:余光中短篇散文

七等生的短篇小说《余索式怪诞》写一位青年放假回家,正想好好看书,对面天寿堂汉药店办喜事,却不断播放惑人的音乐。余索走到店里,要求他们把声浪放低,对方却以一人之自由不得干犯他人之自由为借口加以拒绝。于是余索成了不可理喻的怪人,只好落荒而逃,适于山间。不料他落脚的寺庙竟也用扩音器播放如怨如诉 的'佛乐,而隔室的男女又猜拳嬉闹,余索忍无可忍,唯有走入黑暗的树林。

我对这位青年不但同情,简直认同,当然不是因为我也姓余,而是因为我也深知噪音害人于无形,有时甚于刀枪。噪音,是听觉的污染,是耳朵吃进去的毒药。叔本华一生为噪音所苦,并举歌德、康德、李克登堡等人的传记为例,指出几伟大的作家莫不饱受噪音折磨。其实不独作家如此,一切需要思索,甚至仅仅需要休息或放松的人,皆应享有宁静的权利。有一种似是而非的论调,认为好静乃是听觉上的优洁癖”,知识分子和有闲阶级的“富贵病”。在这种谬见的笼罩之下,噪音的受害者如果向“音源”抗议,或者向第三者,例如警察吧,去申冤投诉,一定无人理会。“人家听得,你听不得?你的耳朵特别名贵?”是习见的反应。所以制造噪音乃是社会之常态,而干涉噪音却是个人之变态,反而破坏了邻里的和谐,像余索一样,将不见容于街坊。诗人库伯(William Cowper)说得好:

吵闹的人总是理直气壮。

其实,不是知识分子难道就不怕吵吗?《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总是大英雄了吧,却也听不得垂杨树顶群鸦的聒噪,在众泼皮的簇拥之下,一发狠,竟把垂杨连根拔起。

叔本华在一百多年前已经这么畏惧噪音,我们比他“进化”了这么多年,噪音的势力当然是强大得多了。七等生的《余索式怪诞》刊于一九七五年,可见那时的余索已经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十年以来,我们的听觉空间只有更加脏乱。无论我怎么爱台湾,我都不能不承认台北已成为噪音之城,好发噪音的人在其中几乎享有无限 的自由。人声固然百无禁忌,狗声也是百家争鸣:狗主不仁,以左邻右舍为刍狗。至于机器的噪音,更是横行无阻。最大的凶手是扩音器,商店用来播音乐,小贩用来沿街叫卖,广告车用来流动宣传,寺庙用来诵经唱偈,人家用来办婚丧喜事,于是一切噪音都变本加厉,扩大了杀伤的战果。四年前某夜,我在台北家中读书,忽闻异声大作,竟是办丧事的呕哑哭腔,经过扩音器的“现代化”,声浪汹涌淹来,浸灌吞吐于天地之间,只凭其凄厉可怕,不觉其悲哀可怜。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闹到半夜,我和女儿分别打电话向警局投诉,照例是没有结果。

噪音害人,有两个层次。人叫狗吠,到底还是以血肉之躯摇舌鼓肺制造出来的 “原音”,无论怎么吵人,总还有个极限,在不公平之中仍不失其为公平。但是用机器来吵人,管它是收音机、电视机、唱机、扩音器,或是工厂开工,电单车发动,却是以逸待劳、以物役人的按钮战争,太残酷、太不公平了。

早在两百七十年前,散文家斯迪尔(Richard Steele)就说过:“要闭起耳朵,远不如闭起眼睛那么容易,这件事我常感遗憾。”上帝第六天才造人,显已江郎才尽。我们不想看丑景,闭目便可,但要不听噪音,无论怎么掩耳、塞耳,都不清静。更有一点差异:光,像棋中之车,只能直走;声,却像棋中之炮,可以飞越障碍而来。我们注定了要饱受噪音的迫害。台湾的人口密度太大,生活的空间相对缩小。大家挤在牛角尖里,人人手里都有好几架可发噪音的机器,不,武器,如果不及早立法管制,认真取缔,未来的听觉污染 势必造成一个半聋的社会。

每次我回到台北,都相当地“近乡情怯”,怯于重投噪音的天罗地网,怯于一上了计程车,就有个音响喇叭对准了我的耳根。香港的计程车里安静得多了。英国和德国的计程车里根本不播音乐。香港的公共场所对噪音的管制比台北严格得多,一般的商场都不播音乐,或把音量调到极低,也从未听到谁用扩音器叫卖或竞选。

愈是进步的社会,愈是安静。滥用扩音器逼人听噪音的社会,不是落后,便是集权。曾有人说,一出国门,耳朵便放假。这实在是一句沉痛的话,值得我们这个把热闹当作繁荣的社会好好自省。

篇14:余光中诗

有客从蒙古来

我带他去八楼的看台

看海。他吃了一惊

说,没见过这么多水

集合在一起。我说

也不能想象在你家

有那么多用不完的沙

让骆驼乱盖蹄印

说着,主客都大笑

直到流下了泪来

我说,在我们这边

总觉得水太多了

就留下一片地做沙滩

又觉得你们沙太多了

就叫你们家做瀚海

是瀚海呢还是旱海?

说着,主客又大笑

直到他背后似乎

隐隐,有沙尘暴崛起

而我楼下的沙滩

暗暗,正鼓动着海啸

立刻,我们止住了自己

挥走了沙尘,斥退浪阵

他赠我一漏斗细沙

说,久了,蒙古会漏完

叫我及时去瀚海

我赠他半瓶咸水

说,久了,海峡会干掉

叫他莫忘了西子湾

篇15:余光中爱情诗

余光中爱情诗

祈祷

请在我的发上留下一吻

我就不用戴虚荣的桂冠

请在我的手上留下一吻

我就不用戴灿烂的指环

请在我眼上轻轻地一吻

吻干我眼中寂寞的清泪

请在我胸上轻轻地一吻

吻消我胸中的不平的块垒

在这寒星颤抖的深夜

我多么苦盼你的暖嘴

能盖在我冰凉的唇上

使它不再唱人世的伤悲

下次的约会

——临别殷勤重寄词 词中有誓两心知

当我死时,你的名字,如最后一瓣花

自我的唇上飘落。你的手指

是一串串钥匙,玲玲珑珑

握在我手中,让我开启

让我豁然开启,哪一扇门?

握你的手而死是幸运的

听你说,你仍爱我,听你说

凤凰死后还有凤凰

春天死后还有春天,但至少

有一个五月曾属于我们

每一根白发仍为你颤抖,每一根潇骚

都记得旧时候,记得

你踩过的地方绽几朵红莲

你立的地方喷一株水仙

你立在风中,裙也翩翩,发也翩翩

覆你的耳朵于我的胸膛

听我的心说,它倦了,倦了

它已经逾龄,为甄甄啊甄甄

它跳得太强烈,跳得太频

爱情给它太重的负荷,爱情

爱情的一端在此,另一端

在原始。 上次约会在蓝田

再上次,在洛水之滨

在洪荒,在沧海,在星云的叆叆

在记忆啊记忆之外,另一端爱情

下次的约会在何处,在何处?

你说呢,你说,我依你

(你可相信轮回,你可相信?)

死亡的黑袖挡住,我看不清楚,可是

嗯,我听见了,我一定去

永远,我等

如果早晨听见你倾吐,最美的

那动词,如果当晚就死去

我又何惧?当我爱时

必爱得凄楚,若不能爱得华丽

你的美无端地将我劈伤,今夏

只要伸臂,便有奇迹降落

在摊开的手掌,便有你的降落

在我的掌心,莲的掌心

例如夏末的黄昏,面对满池清芬

面对静静自燃的灵魂

究竟哪一朵,哪一朵会答应我

如果呼你的小名?

只要池中还有,只要夏日还有

一瓣红艳,又何必和你见面?

莲是甄甄的小名,莲即甄甄

一念甄甄,见莲即见人

只要心中还有,只要梦中还有

还有一瓣清馨,即夏已弥留

即满地残梗,即漫天残星,不死的

仍是莲的灵魂

永远,我等你分唇,启齿,吐那动词

凡爱过的,远不遗忘。反受过伤的

永远有创伤。我的伤痕

红得惊心,烙莲花形

叮咚

隐隐的你含忧的瞳眸

是黑水晶波动的深井

我渴望去井边提汲

又怕自己的倒影

会掉入无底的回音

非浅桶和短绳能救出

浅浅的你带笑的嘴唇

是一湾传说的仙泉

我渴望去泉边许愿

又怕连自己这颗心

也会误投入进去

非金币和银币能赎回

但叮咚的一声

不禁还是落进去了

好像不仅仅是倒影

也不仅仅是金币

情人的血特别红

情人的血特别红,可以染冰岛成玫瑰

情人的眼中倒映着情人,情人的眼

因过度仰望而变蓝,因无尽止的流泪

而更咸,而更咸,比死海更咸

盲目而勇敢,如蝙蝠,情人全是

无救的梦游患者,情人的世界

是狂人的世界,幽灵的世界

忙碌而且悠闲。情人的时间

是永恒的碎片。情人的思念

是紫外线,灼热而看不见

情人的心骄傲而可怜,能举起

教堂的塔尖,但不容一寸怀疑

情人把不朽藏在指上,把爱情的光圈

戴在发上。情人多疑,情人疑情人

疑太阳不是光,疑海不是盐

疑燧石和舍利子,但绝对迷信爱情

比活火山更强烈,比坟墓更深

爱情的磁场推倒末日的边疆

情人的睫毛从不闭上,即使

在梦中,在死亡的齿缝,除了接吻——

灵魂与灵魂最短的距离

当唇与唇互烙发光的标记

除了那一瞬,小规模的永恒

情人的睫毛,你的睫毛不闭上

情人的血特别红,特别红,特别红

当情人和情人(当你和我)氧化成风

等你, 在雨中

等你, 在雨中, 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 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 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 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 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 刹那, 刹那, 永恒

等你, 在时间之? 在时间之内, 等你, 在刹那, 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里, 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 我会说, 小情人

诺, 这只手应该采莲, 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 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後的红莲, 翩翩, 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 有韵地, 你走来

赏析

这首诗,是于光中在六十年代初所写的众多与莲相关的爱情诗中最出名的一首。

这首诗的意思不难明白,是描写一个青春少年在等待他古典型的“小情人”,地点在莲池边,时间是夏日的某个傍晚,但诗中仍然有象雾般的朦胧处,以致在当时台湾《文星》杂志上,曾引起激烈的争论。首先是本诗歌的题目,有人认为有语法毛病,应改为“在雨中等你”才对,可这样一改,诗的味道就荡然无存了。诗歌是“酒”而不是“饭”,使有用倒装句,会使诗歌更富于诗意和音乐的美感。

此诗共分8个自然段。除第八自然段外,每段三行,长短不一,中间一行缩进一个字符。诗人这样安排,是为了使整首诗歌在表现形式上更加活泼,更加符合年青人跳跃的心态;同时,也使整首诗更加富有节奏的美感。在诗歌的最后一个自然段,诗人以一行诗来结束整首诗,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同时给读者以回味的余地。

现在,让我们从诗歌的第一段开始“吟咏”吧。

在第一自然段里,诗人用了短短34(连同标点符号)个字,就将诗歌中所描写的时间、地点、人物和环境,清晰的向读者做了交代。人物--年青的恋人;地点--莲池边;时间--黄昏:蝉声沉落,蛙声升起;环境--“东边下雨西边晴”:“在造虹的雨中”,这样描写给诗歌营造了一个浪漫的氛围,并且不失古典。

第二自然段,第一句就比较难以理解。一个正在等自己恋人的青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这是诗人细准确微描写恋人心理活动的佳句,是写等待中青年人的错觉:“竟感觉,每朵莲都像你”!所以,年青人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错觉,尤其在黄昏在这样的细雨中。

诗歌的第三自然段仍然是在写翩翩少年梦幻般的错觉,只是更加进了一步。“永恒,刹那,刹那,永恒”意思是:我们的爱情是永恒的,但我们的爱情在时间的长河里,只是短暂的刹那。

在这一段里,有全段也是全诗里最难懂的句子:“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什么意思呢?原来这还是描写少年的错觉:描写少年在等待他的恋人时,对时间的错觉。“等你,在时间之外”意思是少年等待了如此长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恋人,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仿佛身处在时间之外一般;“在时间之内”,意思是时间仍然一秒一秒的流逝,可自己等了半天的女友,还没有出现。这一“内”一“外”,细致的刻画除小伙子在等恋人时矛盾和患得患失的.心态,栩栩如生。

第四、第五自然段是描写小伙子在等待过程中对自己恋人的幻想。第四自然段是小伙子幻想自己的恋人此刻在自己的怀抱中,尤其最后一句:“我会说,小情人”使得整段显得情意绵绵。第五自然段则幻想自己和情人在有莲的湖中泛舟的情景。诗人在这一段里,用了一些典,如:采莲、吴宫、桂桨和木兰舟,来说明自己恋人的古典。文学功底弱的人读到这里,可能会不明所以。

第六自然段将诗歌的描写对象,从小伙子的幻想拉回到现实中。“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一方面讲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快黑了或者已经黑了,并且指明天已放晴;另一方面是诗人将小伙子身处的环境作进一步的说明。这个句子,诗人用了十足现代的手法来描写现在,和前面一段用典描写情人的诗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耳坠子般的悬着”,诗人将悬在科学馆飞檐下的一颗星比喻成少女的耳坠,不仅浪漫,而且符合恋爱中年青人的心态。这段诗里的最后一句,诗人不写“七点已到”,而是通过没有生命的瑞士表来发言,这种手法是“睹影知杆”的写法:连手表都埋怨女孩不守约,更何况小伙子呢?“忽然你走来”请大家注意在此句前的句号。意思是小伙子已经不抱希望了,这时,女孩突然出现了。大家试想,此刻焦急等等小伙子的心里,该有怎样一番的狂喜?

第七第八两个自然段写得十分的优美,将女孩翩翩走来的姿态,用电影镜头般一段一段拉近到读者面前。姜白石:姜夔,字白石。

这首诗,使用了吴宫、木兰舟、桂桨、小令、姜白石等词,使我们领略到了诗歌的古典风格(这也和诗人后来提倡诗歌应该是“纵的传承,非横的移植”有很大的关系,也对诗人今后诗歌的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科学馆和瑞士表,又让我们领略了现代风格。

此诗作者立足于传统又不拘泥于传统,同时大胆吸收西方诗歌的长处又不恶意西化,使得这首诗的风格汇通东西,实为爱情诗的佳作。

篇16:余光中诗

——我存所佩[1]

鸿蒙太初,你坚贞的身世

一路要追溯到昆仑

造山运动的磊磊

地质的元气,岩石的精魂

遥遥传自记忆的混沌

千年前是哪一位巧匠

不计夙夜挑剔又琢磨

将你雕成如此地倜傥

外圆而内扁,脱胎于和阗

世称羊脂白玉,丽质天生

玉肌隐约透出了沁痕

欲露不露永不泄天机

恍惚如窥月中的倒影

佩在一位玉人的腕上

几世修来的相得益彰

手何幸而有护卫,百邪不侵

镯何幸而有依托,可以分暖

人和玉浑然合成了一体

温润的美德互通互济

千年有多少高士、佳人

一手接一手传来这缘分

问你是否还一一记得

你却什么都不说,只顾

依偎在现世主人的`

臂腕,为她静静地守身

谢渡也赠橘[2]

笠泽鲈肥人脍玉

篇17:余光中诗

——苏舜钦《望太湖》

宅急便专送的水果盒

究竟,送来了什么呢?

黄橙橙,圆浑浑,十六只

排成双层,是超小南瓜么?

不,是塞尚和高更都无缘

调色写真的那种纯金

更无缘剥开来煞馋,解渴

像我的口福啊,此刻

托在手上刚好一满掌

像一球扁圆的幸运

青蒂正当北极,经线隐隐

用那样天真的弧度

抱住皮层和皮下的瓣瓢

渡也说,是橘中的贵族

名叫茂谷[3],系出东势

身家上溯到新大陆

东势果农手栽的名种

轻易不会纡尊在果摊

我却一刀直取它心脏

抵抗力不弱也不强顽

红瓢多鲜艳而又多汁

那样慷慨地迎我唇舌

沁我老饕无餍的肺腑

欲用那样的薄皮盛住

内容与形式最妙的妥贴

胜过任何豪奢的包装

难怪屈子要朗诵橘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难怪隔代的诗人渡也

要把这一队红衣使派来

南岛的最南端慰我渴慕

篇18:余光中诗

——怀念水家的两位美人

冰姑你不要再哭了

再哭,海就要满了

北极熊就没有家了

许多港就要淹了

许多岛就要沉了

不要再哭了,冰姑

以前怪你太冷酷了

可远望,不可以亲昵

都说你是冰美人哪

患了自恋的洁癖

矜持得从不心软

不料你一哭就化了

雪姨你不要再逃了

再逃,就不怕真失踪了

一年年音信都稀了

就是见面也会认生了

变瘦了,又匆匆走了

不要再逃了,雪姨

以前该数你最美了

降落时那么从容

比雨阿姨轻盈多了

洁白的芭蕾舞鞋啊

纷纷旋转在虚空

像一首童歌,像梦

不要再哭了,冰姑

锁好你纯洁的冰库

关紧你透明的冰楼

守住两极的冰宫吧

把新鲜的世界保住

不要再哭了,冰姑

不要再躲了,雪姨

小雪之后是大雪

漫天而降吧,雪姨

历书等你来兑现

来吧,亲我仰起的脸

不要再躲了,雪姨

[1]:我妻名范我存。

[2]:渡也,为台湾名诗人。

[3]:茂谷柑为美国柑橘专家Charles Murcott Smith在1922年培育成功的上品,即以其中名命名,亦称Murcot Orange。

余光中(1928-),著名台湾诗人,生于南京,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1950年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1953年,与同仁共创“蓝星”诗社。后赴美进修,获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学位。返台后任师大、政大、台大及香港中文大学教授,现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当代著名诗人和评论家。

篇19:余光中诗

纹路纵横遍布了一身

是甲骨文,龟背或古盾?

闭关自守,顽不吐实

严封而密罩,无计可施

攻坚,唯有高压的武力

铿地一声才破得了城

其余只剩零星的巷战了

原来如此啊,外强中干

还皱成一团,没有广场

没有一条正街或直巷

一切委屈都为了求全

有哪位几何学家能够

把如此复杂理成秩序呢?

结论,未必能满足过程

——恰似破一首难入之诗

是愈挖愈深终成了金矿呢

还是被诱入一座空城?

除非拔城擒帅,又怎能

分辨是中计或占领?

篇20:余光中散文

一九五七年的雪佛兰小汽车以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高速在爱奥华的大平原上疾驶。北纬四十二度的深秋,正午的太阳以四十余度的斜角在南方的蓝空滚着铜环,而金黄色的光波溢进玻璃窗来,抚我新剃过的脸。我深深地饮着飘过草香的空气,让北美成熟的秋注满我多东方回忆的肺叶。是的,这是深秋,亦即北佬们所谓的“小阳春”(Indian Summer),下半年中最值得留恋的好天气。不久寒流将从北极掠过加拿大的平原南侵,那便是戴皮帽、穿皮衣、着长统靴子在雪中挣扎的日子了。而此刻,太阳正凝望平原上做着金色梦的玉蜀黍们;奇迹似的,成群的燕子在晴空中呢喃地飞逐,老鹰自地平线升起,在远空打着圈子,觊觎人家白色栅栏里的鸡雏,或者,安格尔教授告诉我,草丛里的野鼠。正是万圣节之次日,家家廊上都装饰着画成人面的空南瓜皮。排着禾墩的空田尽处,伸展着一片片缓缓起伏的黄艳艳的阳光,我真想请安格尔教授把车停在路边,让我去那上面狂奔,乱嚷,打几个滚,最后便卧仰在上面晒太阳,睡一个童话式的午睡。真的,十年了,我一直想在草原的大摇篮上睡觉。我一直羡慕塞拉的名画《星期日午后的大碗岛》中懒洋洋地斜靠在草地上幻想的法国绅士,羡慕以抒情诗的节奏跳跳蹦蹦于其上的那个红衣小女孩。我更羡慕鲍罗丁在音乐中展露的那种广阔,那种柔和而奢侈的安全感。然而东方人毕竟是东方人,我自然没有把这思想告诉安格尔教授。

东方人确实是东方人,喏,就以坐在我左边的安格尔先生来说,他今年已经五十开外,出版过一本小说和十六本诗集,做过哈佛大学的教授,且是两个女儿的爸爸了;而他,戴着灰格白底的鸭舌小帽,穿一件套头的毛线衣,磨得发白的蓝色工作裤(在中国只有中学生才穿的)球鞋。比起他来,我是“绅士”得多了;眼镜,领带,皮大衣,笔挺的西装裤加上光亮的黑皮鞋,使我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学生。从反光镜中,我不时瞥见后座的安格尔太太,莎拉和小花狗克丽丝。看上去,安格尔太太也有五十多岁了。莎拉是安格尔的小女儿,十五岁左右,面貌酷似爸爸——淡金色的发自在地垂落在头后,细直的鼻子微微翘起,止于鼻尖,形成她顽皮的焦点,而脸上,美国小女孩常有的雀斑是不免的了。后排一律是女性,小花狗克丽丝也不例外。她大概很少看见东方人,几度跳到前座和我挤在一起,斜昂着头打量我,且以冰冷的鼻尖触我的颈背。

昨夜安格尔教授打电话给我,约我今天中午去“郊外”一游。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郊外”是指何处,自然答应了下来。而现在,我们在平直的公路上疾驶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还没有停车的意思。自然,老师邀你出游,那是不好拒绝的。我在“受宠”之余,心里仍不免怀着鬼胎,正觉“惊”多于“宠”。他们所谓请客,往往只是吃不饱的“点心”。正如我上次在他们家中经验过的一样——两片面包,一块牛油,一盘蕃茄汤,几块饼干;那晚回到宿舍“四方城”中,已是十一点半,要去吃自助餐已经太迟,结果只饮了一杯冰牛奶,饿了一夜。

“保罗,”安格尔太太终于开口了,“我们去安娜摩莎(Anamosa)吃午饭吧。我好久没去看玛丽了。”

“哦,我们还是直接去石城好些。”

“石城(Stone City)?”这地名好熟!我一定在哪儿听过,或是看过这名字。只是现在它已漏出我的记忆之网。

“哦,保罗,又不远,顺便弯一弯不行吗?”安格尔太太坚持着。

“O please,Daddy!”莎拉在思念她的好朋友琳达。

安格尔教授OK了一声,把车转向右方的碎石子路。他的爱女儿是有名的。他曾经为两个女儿写了一百首十四行诗,出版了一个单行本《美国的孩子》(American Child)。莎拉爱马,他以一百五十元买了一匹小白马。莎拉要骑马参加爱荷华大学“校友回校游行”,父亲巴巴地去二十英里外的俄林(Olin)借来一辆拖车,把小白马载在拖车上,运去游行的广场,因为公路上是不准骑马的。可是父母老后,儿女是一定分居的。老人院的门前,经常可以看见坐在靠椅上无聊地晒着太阳的老人。这景象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我曾看见一位七十五岁(一说已八十)步态蹒跚的老工匠独住在一座颇大的空屋中,因而才了解佛洛斯特(Robert Frost)《老人的冬夜》一诗的凄凉意境。

不过那次的游行是很有趣的。平时人口仅及二万八千的爱荷华城,当晚竟挤满了五万以上的观众——有的自香柏滩(Cedar Rapids)赶来,有的甚至来自三百英里外的芝加哥。数英里长的游行行列,包括竞选广告车,赛美花车,老人队,双人脚踏车队,单轮脚踏车,密西西比河上的古画舫,开辟西部时用的老火车,以及四马拉的旧马车,最精彩的是老爷车队;爱荷华州全部一九二〇年以前的小汽车都出动了。一时街上火车尖叫,汽船鸣笛,古车蹒跚而行,给人一种时间上的错觉。百人左右的大乐队间隔数十丈便出现一组,领先的女孩子,在四十几度的寒夜穿着短裤,精神抖擞地舞着指挥杖,踏着步子。最动人的一队是“苏格兰高地乐队”(The Scottish Highlanders),不但阵容强大,色彩华丽,音乐也最悠扬。一时你只见花裙和流苏飘动,鼓号和风笛齐鸣,那嘹亮的笛声在空中回荡又回荡,使你怅然想起司各特的传奇和彭斯的民歌。

汽车在一个小镇的巷口停了下来,我从古代的光荣梦中醒来。向一只小花狗吠声的方向望去,一座小平房中走出来一对老年的夫妻,欢迎客人。等到大家在客厅坐定后,安格尔教授遂将我介绍给鲍尔先生及太太。鲍尔先生头发已经花白,望上去有五十七八的年纪,以皱纹装饰成的微笑中有一影古远的忧郁,有别于一般面有得色、颇有余肉的典型美国人。他听安格尔教授说我来自台湾,眼中的浅蓝色立刻增加了光辉。他说二十年前曾去过中国,在广州住过三年多;接着他讲了几句迄今犹能追忆的广东话,他的目光停在虚空里,显然是陷入

往事中了。在地球的反面,在异国的深秋的下午,一位碧瞳的老人竟向我娓娓而谈中国,流浪的乡愁是很重很重了。我回想在香港的一段日子,那时母亲尚健在……

莎拉早已去后面找小朋友琳达去了,安格尔教授夫妇也随女主人去地下室取酒。主客的寒暄告一段落,一切落入冷场。我的眼睛被吸引于墙上的一幅翻印油画:小河、小桥、近村、远径,圆圆的树,一切皆呈半寐状态,梦想在一片童话式的处女绿中;稍加思索,我认出那是美国已故名画家伍德(Grant Wood,1892—1942)的名作《石城》。在国内,我和咪也有这么一小张翻版;两人都说这画太美了,而且静得出奇,当是出于幻想。联想到刚才车上安格尔教授所说的“石城”,我不禁因吃惊而心跳了。这时安格尔教授已回到客厅,发现我投向壁上的困惑的眼色,朝那幅画瞥了一眼,说:

“这风景正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在石城有—座小小的别墅,好久没有人看守,今天特地去看一看。”

我惊喜未定,鲍尔先生向我解释,伍德原是安格尔教授的好友,生在本州的香柏滩,曾在爱荷华大学的艺术系授课,这幅《石城》便是伍德从安格尔教授的夏屋走廊上远眺石城镇所作。

匆匆吃过“零食”式的午餐,我们别了鲍尔家人,继续开车向石城疾驶。随着沿途树影的加长,我们渐渐接近了目的地。终于在转过第三个小山坡时,我们从异于伍德画中的角度眺见了石城。河水在斜阳下反映着淡郁郁的金色,小桥犹在,只是已经陈旧剥落,不似画中那么光彩。啊,磨坊犹在,丛树犹在,但是一切都像古铜币一般,被时间磨得黯淡多了;而圆浑的山峦顶上,只见半黄的草地和零乱的禾墩,一如黄金时代的余灰残烬。我不禁失望了。

“啊,春天来时,一切都会变的。草的颜色比画中的还鲜!”安格尔教授解释说。

转眼我们就行驶于木桥上了;过了小河,我们渐渐盘上坡去,不久,河水的淡青色便蜿蜒在俯视中了。到了山顶,安格尔教授将车停在别墅的矮木栅门前。大家向夏屋的前门走去,忽然安格尔太太叫出声来,原来门上的锁已经给人扭坏。进了屋去,过道上、客厅里、书房里,到处狼藉着破杯、碎纸,分了尸的书,断了肢的玩具,剖了腹的沙发椅垫,零乱不堪,有如兵后劫余。安格尔教授一耸哲学式的两肩,对我苦笑。莎拉看见她的玩具被毁,无言地捡起来捧在手里。安格尔太太绝望地诉苦着,拾起一件破家具,又丢下另一件。

“这些野孩子!这些该死的野孩子!”

“哪里来的野孩子呢?你们不能报警吗?”

“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中学放了暑假,就成群结党,来我们这里胡闹、作乐、跳舞、喝酒。”说着她拾起一只断了颈子的空酒杯,“报警吗?每年我们都报的,有什么用处呢?你晓得是谁闯进来的呢?”

“不可以请人看守吗?”我问。

“噢,那太贵了,同时也没有人肯做这种事啊!每年夏天,我们只来这里住三个月,总不能雇一个人来看其他的九个月啊。”

接着安格尔太太想起了楼上的两大间卧室和一间客房,匆匆赶了上去,大家也跟在后面。凌乱的情形一如楼下:席梦思上有污秽的足印,地板上横着钓竿,滚着开口的皮球。嗟叹既毕,她也只好颓坐了下来。安格尔教授和我立在朝西的走廊上,倚栏而眺。太阳已经在下降,暮霭升起于黄金球和我们之间。从此处俯瞰,正好看到画中的石城;自然,在艺术家的画布上,一切皆被简化、美化,且重加安排,经过想像的沉淀作用了。安格尔教授告诉我说,当初伍德即在此廊上支架作画,数易其稿始成。接着他为我追述伍德的生平,说格兰特(Grant,伍德之名)年轻时不肯做工,作画之余,成天闲逛,常常把胶水贴成的纸花献给女人,不久那束花便散落了,或者教小学生把灯罩做成羊皮纸手稿的形状。可是爱荷华的人们都喜欢他,朋友们分钱给他用,古玩店悬卖他的作品,甚至一位百万财主也从老远赶来赴他开的波希米亚式的晚会——他的卧室是一家殡仪馆的老板免费借用的。可是他鄙视这种局限于一隅的声名,曾经数次去巴黎,想要征服艺术的京都。然而巴黎是不容易征服的,你必须用巴黎没有的东西去征服巴黎;而伍德只是一个摹仿者,他从印象主义一直学到抽象主义。他在塞纳路租了一间画展室,展出自己的三十七幅风景,但是批评界始终非常冷淡。在第四次游欧时,他从十五世纪的德国原始派那种精确而细腻的乡土风物画上,悟出他的艺术必须以自己的故乡,以美国的中西部为对象。赶回爱荷华后,他开始创造一种朴实、坚厚而又经过艺术简化的风格,等到《美国的哥特式》一画展出时,批评界乃一致承认他的艺术。不过,这幅《石城》应该仍属他的比较“软性”的作品,不足以代表他的最高成就,可是一种迷人的纯真仍是难以抗拒的。

“格兰特已经死了十七年了,可是对于我,他一直坐在长廊上,做着征服巴黎的梦。”

橙红色的日轮坠向了辽阔的地平线,秋晚的凉意渐浓。草上已经见霜,薄薄的一层,但是在我,已有十年不见了。具有图案美的树尖上还流连着淡淡的夕照,而脚底下的山谷里,阴影已经在扩大。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一两声蟋蟀的微鸣,但除此之外,鸟声寂寂,四野悄悄。我想念的不是亚热带的岛,而是嘉陵江边的一个古城。

归途中,我们把落日抛向右手,向南疾驶。橙红色弥留在平原上,转眼即将消灭。天空蓝得很虚幻,不久便可以写上星座的神话了。我们似乎以高速梦游于一个不知名的世纪;而来自东方的我,更与一切时空的背景脱了节,如一缕游丝,完全不着边际。

篇21:余光中散文

体系博大、思虑精纯的哲学名家不少,但是文笔清畅、引人入胜的却不多见。对于一般读者,康德这样的哲学大师永远像一座墙峭堑深的名城,望之十分壮观,可惜警卫严密,不得其门而入。这样的大师,也许体系太大,也许思路太玄,也许只顾言之有物,不暇言之动听,总之好处难以句摘。所以翻开任何谚语名言的词典,康德被人引述的次数远比培根、尼采、罗素、桑塔耶纳一类哲人为少。叔本华正属于这澄明透彻易于句摘的一类。他虽然不以文采斐然取胜,但是他的思路清晰,文字干净,语气坚定,读来令人眼明气畅,对哲人寂寞

而孤高的情操无限神往。夜读叔本华,一杯苦茶,独斟千古,忍不住要转译几段出来,和读者共赏。我用的是企鹅版英译的《叔本华小品警语录》(Arthur Schopenhauer:Essays and Aphorisms):

“作家可以分为流星、行星、恒星三类。第一类的时效只在转瞬之间,你仰视而惊呼:‘看哪!’——他们却一闪而逝。第二类是行星,耐久得多。他们离我们较近,所以亮度往往胜过恒星,无知的人以为那就是恒星了。但是他们不久也必然消逝,何况他们的光辉不过借自他人,而所生的影响只及于同路的行人(也就是同辈)。只有第三类不变,他们坚守着太空,闪着自己的光芒,对所有的时代保持相同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视差,不随我们观点的改变而变形。他们属于全宇宙,不像别人那样只属于一个系统(也就是国家)。正因为恒星太高了,所以他们的光辉要好多年后才照到世人的眼里。”

叔本华用天文来喻人文,生动而有趣。除了说恒星没有视差之外,他的天文大致不错。叔本华的天文倒令我联想到徐霞客的地理,徐霞客在游太华山日记里写道:“未入关,百里外即见太华兀出云表;及入关,反为冈陇所蔽。”太华山就像一个伟人,要在够远的地方才见其巨大。世人习于贵古贱今,总觉得自己的时代没有伟人。凡高离我们够远,我们才把他看清,可是当日阿罗的市民只看见一个疯子。

“风格正如心灵的面貌,比肉体的面貌更难作假。模仿他人的风格,等于戴上一副假面具;不管那面具有多美,它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很快就会显得索然无味,使人受不了,反而欢迎其丑无比的真人面貌。学他人的风格,就像是在扮鬼脸。”

作家的风格各如其面,宁真而丑,毋假而妍。这比喻也很传神,可是也会被平庸或懒惰的作家用来解嘲。这类作家无力建立或改变自己的风格,只好绷着一张没有表情或者表情不变的面孔,看到别的作家表情生动而多变,反而说那是在扮鬼脸。颇有一些作家喜欢标榜“朴素”。其实朴素应该是“藏巧”,不是“藏拙”,应该是“藏富”,不是“炫穷”。拼命说自己朴素的人,其实是在炫耀美德,已经不太朴素了。

“‘不读’之道才真是大道。其道在于全然漠视当前人人都热中的一切题目。不论引起轰动的是政府或宗教的小册子,是小说或者是诗,切勿忘记,凡是写给笨蛋看的东西,总会吸引广大读者。读好书的先决条件,就是不读坏书:因为人寿有限。”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痛快极了。不过,话要说得痛快淋漓,总不免带点武断,把真理的一笔账,四舍五入,作断然的处理。叔本华漫长的一生,在学界和文坛都不得意。他的传世杰作《意志与观念的世界》在他三十一岁那年出版,其后反应一直冷淡,十六年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滞销书大半是当作废纸卖掉了的。叔本华要等待很多很多年,才等到像瓦格纳、尼采这样的知音。他的这番话为自己解嘲,痛快的背后难免带点酸意。其实曲高不一定和寡,也不一定要久等知音,披头的歌曲可以印证。不过这只是次文化的现象,至于高文化,最多只能“小众化”而已。轰动一时的作品,虽经报刊鼓吹,市场畅售,也可能只是一个假象,“传后率”不高。判别高下,应该是批评家的事,不应任其商业化,取决于什么排行榜。这其间如果还有几位文教记者来推波助澜,更据以教训滞销的作家要反省自己孤芳的风格,那就是僭越过甚,误会采访就是文学批评了。

篇22:余光中散文

德国的音乐已经是西方之最。从巴哈到贝多芬,从瓦格纳到施特劳斯,那样宏壮的音乐,哪个国度发得出来?人杰,是由于地灵吗?该邦的最顶峰楚克希匹泽(Zugspitze)还不到三千米。莱茵河悄悄地流,并不怎么宏伟,反而有几分清秀。黑森林的名气大得吓人,连我常吃的一种蛋糕也借势其台甫,真令人骇怪,那一带不知该如何地暗无天日,出没龙妖。到了跟前,那满山的杜紧黛绿盈眸,针叶之密,果真是如如鬟,平行拔竖的树干,又密又齐,像是一排排的梳齿。然则要比壮硕建伟,怎么攀附得上减州巨杉的大巫身段呢?

莱茵河固然不怎样浩大,可是《齐格非莱茵之旅》却写得那样壮烈,天天听到,我城市情不自禁地热血翻腾而豪杰气衰。只惋惜史诗已成尽响了。我在西德租车观光,曾向平常的人家投宿。这种路旁人家总有空屋三两,丈妇多已退戚,太太归正忙着,便欢迎过路车客,供给当晚一宿,次朝一餐,免费之廉,只要普通大旅店的三分或四分之一。在西德的城道上开车,瞥见路旁横一小牌,写着Zimmer frei的,即是这类人家了。在巴登巴登(Baden Baden)南郊,我们住在格洛斯家。第二天早饭的时分,格洛斯太太的厨房里正放着支音机,德文唱的风行直素昧平生;侧耳再听,居然学好国盛行曲的曼妙吟叹,又有点像披头的咕咕调。巴哈的先人天天就听如许的曲调吗?尼采听了会怎样说呢?

我在西德驾车周游,从北真个波罗的海一向到南真个波定湖(Bodensee),两千四百公里皆驰在寂天寞地。西德的四线下速公路所谓Autobahn者,关于爱开快车如杨世彭那样的人,实无妨叫做黑托邦。这类路上出有速限,不问可知,是暗示德国的车好,路好,而更主要的是:交通次序好。超车,必然用左线。如果你盖住左线,前面的快车就会迅徐钉人,一声不出,把您逼出局来。反光镜中后车由小变大,乃至无中死有,只在一眨眼之间。我开190E的宾士,时速常在一百三十千米,超我的车常常在左边一啸而过,速率最少一百五十。正愕视间,它早已一败涂地,被迫退左,让一辆更慢的快车飞掠而逝。虽然如斯,胶原蛋白,我在如许的乌托邦上开了八天,却未见一桩车福,以至也已睹有人背规,至于喇叭,一天也可贵听到两声。

西德的计程车像英国的一样,开得很端方,而且不放音乐。水车、电车、旅游车上也绝无音乐。法国也是如此。西班牙的火车上,就爱乱播风行曲,与台湾同工。西德的公开场合,包罗车站、机场、餐厅,甚至陌头,例皆非常平静。烟客罕有,鼓噪的人几乎没有,至于打骂就更未碰到。除了机场和车站,我也从未听人用过扩音器。这种糊口品量,不是百姓所得和外汇存底所能标示。一个安恬静静的社会,听觉通明的邻里街坊,是文明修炼的成果。所谓默化,先得静修才行。音乐大家辈出之地,正是最平和平静的国度。

赤色丰满体魄硬朗的日尔曼平易近族,当然也爱热烈,不过他们会挑选场所,不会仄白扰人。要看德国糊口热烈豪宕的一面,该去他们的啤酒屋。著名的Hofbrauhaus大堂上坐谦了一桌接一桌的酒客,男女老小都有,那么不拘形迹地畅饮着史帕登、皮尔森、卢恩布劳。一面痛饮,一面阔道,更兴奋的就推杯而起,一对对摆头扬臂,跳起巴伐利亚的乡俗舞来。那样亲热畅怀的大排场,让人把白天的忧烦都在深长的啤羽觞里涤尽,真是放工生涯的平安瓣了。不说此外,单看那些特大号的“咕噜嗝”(Krug)羽觞,就已令人馋肠蠕笨。最值得称道的,是那样悲娱的谑浪仍保有乡土的亲善,其实不肇事,而酒客固然浩繁,堂屋却够深广,内里的鼓噪不致外溢。这景象正如西欧列国的宗教勾当,泰半在教堂里进行,不像在台湾的节庆,动辄吹奏乐打,一路招摇过市,惊扰街邻。

我在西德投宿,却有一夜惊于噪音。那是在海德堡北郊的小镇达森海姆(Dossenheim),我们住在三楼,不懂对街的人家何故天黑后叫唤不决,不时还有噼叭之声传来。我说这一带看来是中基层的室第区,品格不高。我存则料想那噼叭阵阵是在练靶。一夜困惑,次晨到了早饭桌上,才知悉昨晚是西德跟阿根廷在争取足球世界杯的冠军,想必全德国的人都守在电视机前观战,西德每进一球,便放炮仗庆贺。那样的嚣闹倒也易怪了。

西德败北那一早,我们固然睡得早些,第两天却一早就给吵醒了。说吵醒,实在不合错误。我们是给教堂钟声从梦里悠悠摇醒的。醉于音乐当然分歧醒于乐音,况且那音乐来自钟声,一波波摇漾着舒缓取舒适,给人中世纪的幻觉。一天就那样起头,老是使人欣喜的。德国很多小城的钟楼,每过一刻钟就当当问答声震四邻天播告工夫之易逝。时候的节拍要动用那样盛大的标点,总难免使人惊古道热肠,且有点伤感。就算是中世纪之少吧,也经不起它一遍各处敲挨。

那样的钟声,在德国四处可闻。印象最深的,除达森海姆以外,还有巴登巴登的边镇史坦巴赫(Steinbach,石溪之意)。北欧的仲夏,傍晚出格悠久,要等九点半今后夕照才隐去,西天留下半壁霞光,把一片赤素艳烧成断断续绝的沉紫与滞苍。那是断肠人在海角的时辰,和我存在车少人密的长街上闲闲漫步,开伉俪两心之紧密亲密,竟也难抵暮色四起的苦楚。仿佛一切都沦陷了,只留下一些红瓦渐暗的屋顶在向着晚空。最初只留下教堂的钟楼,灰红的钟面上闪着金色的罗马数字,余霞之平分外埠幻同。遽然钟响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万籁皆寂,只听那老钟楼喉音沉洪地、慎重而笃实地敲出节奏清楚的十记。以后,全镇都告沦陷。这一切,那时有一颗青星,热眼干证。

最绚丽的一次是在科隆。那天开车进城,远近就眺见那威赫的单塔,一对巨灵似的镇守着科隆的天空,塔尖崭露头角,塔脊棱角峥嵘。那气凌西欧的大教堂,我存听我夸过不晓几次了,终究带她一同来企盼,在露天茶座上正面瞻仰了一番,颈也酸了,气也促了,但绕到南侧面,隔着一片空荡荡的广场,以较为舒缓的斜度沉着不雅览它的横体。要把那一派尔虞我诈的峻桥陡楼看出个体系来,不是三眼两眼的事。恰是礼拜六将尽的下战书,傍晚欲来不来,天光欲歪不正,家家的晚饭都该上桌了。突然之间——老是突如其来的——巨灵在半空开腔了。又吓了我们一跳。先是一钟独鸣,不迟不疾而怡然自得。结果是欧洲大名鼎鼎的大教堂,晚钟锵锵在上界颁布发表些甚么,齐城高上下低远远远近的塔楼和窗子都抬头凝听,一切的云都转过了脸来。不暂有其他的钟闻声呼应,一问一答,遥相呼应,曲到钟楼上全部的洪钟都插手晚祷,寡响成潮,卷起一波波的声浪,金属高卑而阳刚的和叫相荡相激,汇成势不成挡的滚滚狂澜,一会儿就使全城没了顶。我们的耳神经在钟阵里惊慌而又高兴地动慑着,如一束盘旋的火草。钟声是金属坚毅的祈祷,铜喉铜舌的崇奉,一记记,全背高处叩奏。飞腾处竟似有长颈的铜号成排吹起,有军容壮盛之势。

“号声?”我存细心再听,然后笑道:“没有啊,是人的幻觉,你累了。”

开了一天车,正本是乏了。这钟声太壮不雅了,令我又高兴,又抚慰,像有所启迪——

“你说什么?”她在大水的海啸里用手掌托着耳朵,恍忽地说。

两人相对愚笑。泛博而坐体的空间冲动着骚音,我们的心却一片澄静。二十分钟后,钟潮才逐步退去,把科隆古城还给现代的七月之夜。我们从中世纪的沉酣中醒来。鸽群像音符一样平常,纷繁落回空中。莱茵河仍然向北流着,人在异乡,已是吃晚餐的时辰了。

德国的钟声是音乐摇篮,到处摇我们进梦。当代的空间越来越窄,能在工夫上来回古古,多一点弹性,仍是好的。钟声是一程回首之旅。但德国另有一种声音令人转头。从巴登巴登去佛洛伊登希塔特(Freudenstadt,欢喜城之意),我们脱越了整座乌丛林,一路寻觅著名的梦寐湖(Mummelsee)。过了霍尼斯格林德峰,才发明已过了头。本来梦寐湖是黑丛林公有的一面小镜子,以杉树丛为茶青的宝盒,人不知鬼不觉地躲在浓阳的深处,现代骑士们策其宾士与宝马一掠而过,怎会注重到呢?

我们在如幻如惑的湖光里迷了一阵,才带了利欲熏心重上南征之路。临去前,在湖边的小店里买了两件会收声的工具。一件是三尺多长的一条浅绿色塑胶管子,上里印着一圈圈的凸纹,舞动如轮的时刻会咿嘤出声,浑俗可听。我借觉得是谁这么好兴趣,居然在湖边吹笛。因而以四马克购了一条,一起上泊车在林间,拿出来挥弄一番,浓淡的音韵,险些召来牧神战树粗,两人相瞅而笑,浑不知身在那边。

另一件倒是一匣灌音带。我问伙计有没有Volksmusik,她就拿这一匣给我。名叫Deutschland Schn Heimat,正是“德意志,斑斓的故里”。我们一路南行,就在车上听了起来。第二面的歌最有特点,咏叹的尽是南边的风土。脚风琴婉转的韵律里,艰深而沉洪的男高音缓缓唱出“从阿尔亢斯山地到北海边”,那声音,充足之中躲藏着磁性,令人光荣这十块马克花得相称值得。《黑森林谷地的磨坊》、《陈腐的海德堡》、《波定湖上的好日子》…一尾又一首,知足了我们的等候。我们的车头一路向南,正指着水光潋滟的波定湖,听着Lustige Tage am Bodensee飞扬的音调,更删壮游的劳兴,加快中,黑森林的黛绿酿成了惊涛骇浪而来。是果为发生贝多芬与瓦格纳的国家吗?为何连江湖上的平易近谣也扬起激越的号声与鼓声呢?末了一首鼓号交鸣的《横越德国》更动听激情,而林木开处,佛洛伊登希塔特的红顶白墙,渐已琳琅可看了。

德国还有一种声音令人记忧,鸟声。粉墙白瓦,有人家的处所肯定有花,万紫千红,不是在盆里,就是在架上。花外就是树了。家栗树、菩提树、枫树、橡树、杉树、苹果树、梨树…很少看见屋宇陈整的人家有这么多树,用这么稠密的嘉阴来祝愿。有树就有鸟,树是无行的祝愿,鸟,百啭千啾,即是有声的颂词了。绝对的沉寂不免难免单调,胶原蛋白的作用,若加三两声鸣禽,便脉脉有情起来。

听鸟,有两种情境。一种是浑然之境,听觉一片透明流利,若隐若现地意想到没有什么器械在顺耳忤心,却未决心去追随是甚么在称道悄悄。另外一种是专注之境,在动听的称心当中,俯向头顶的翠影去寻觅长尾细爪的飞踪。如果找到了那“声源”,望见它回头饱舌的姿势,就更教人兴奋。或是在绿阴里侧耳静待,等近处的啁啁弄舌告一段落,远处的枝头便有一只本家用类似的节拍来回覆。我们当然不晓得是谁在问,谁在答,乃至有无问答,但是那样一来一往再参也不透的“高谈”,却真能令人忘机。

在汉堡的湖边,在莱茵河与内卡(Neckar)河边,在巴登巴登的天国泉(Paradies)旁,在迈瑙岛(mainau)的美丽花圃里,在那很多静境里,我们成了百禽的知音,不知其名的知音。至于一进黑森林,那更是大饱耳祸,目不暇接了。

鸟声令人忘忧,德国却有一种声音令人难以放心。在汉堡举办的国际笔会上,东德与西德之间,最近几年虽然垂垂趋和缓,仍旧磨擦有声。此次去汉堡列席笔会的东德作家多达十三人,颇出我的不测,此中有一名叫汉姆林(Stephan Hermlin,1915—)的墨客,很有名望,比来更中选为国际笔会的副会长。他在论述东德文坛时,通知各国作家说,东德前十名的作家没有一位恭维政府,也没有一名不满现政。此语一出,听众惊诧,田主国西德的作家特别不苦接管。许多人默示贰言,而说得最坦白的,是小说家格拉斯(Günter Grass)。汉姆林其实不佩服,在第二天上午的文学会里再度登台辩论。

德文原本就没有是一种柔驯的说话,而用去争辩的时辰,便更隐得矛头逼人了。德国人本身也感觉德文太刚,歌德就道:“谁用德文来讲客套话,必然是在扯谎。”本国人听德文,固然更辛劳了。法国文豪伏尔泰往腓特烈年夜帝宫中做客,曾念教说德语,却几近给呛住了。他说希望德国人多一点脑筋,少一面辅音。

跟法文比拟,德文的子音当然是太多了。例如“黑”吧,英文叫black,头尾都是发作的所谓塞音,听来有点坚强。西班牙文叫negra,用大启齿的母音扫尾就缓和很多。法文叫noir,愈加圆转开放。到了德文,竟然成为schwarz,读如“希勿阿尔茨”,前面有四个子音,背面有两个子音,而且都是摩擦生风,就显得有点威风了。在德文里,S开首的字都以Z起音,齿舌之间的摩擦音由无声降真为有声,难听逆耳多了,另外一圆面,Z开首的字在英文里绝少,在德文里倒是大宗,约为英文的五十倍;不但云云,其读音更酿成英文的ts,因而充耳平增了一片刺刺擦擦之声。例如英文的成语from time to time到了德文里却成了von Zeit zu Zeit,不光商讨有声,而且峨然大写,真是气派实足。

德文不单辅音整齐,令人读来怒目切齿,并且好长喜大,不动声色,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比方“黑森林”吧,英文不过是Black Forest,德文就接青叠翠地连成一气,成了Schwarzwald,教人没法小觑了。从这个字延张开来,巴登巴登到佛洛伊登希塔特之间的山讲,能够畅览黑森林光景的,英文不外叫Black Forest Way,德国人本人却叫做Schwarzwaldhohestrasse。我们住在巴登巴登的那三天,每次开车找路,左兜右转眼花计贫之际,这恐怖的“千字文”常会闪此刻一瞥即逝的路牌上,更令人惶惑手足无措。本来巴登巴登在这条“黑森林道”的北端,几多车辆觅幽探胜,南下驰驱,都要*这长名来指引。这当然是我厥后才弄清晰了的,其时看见,不外直觉它必定来头不小罢了。在德国的街上开车找路,那里容得你细看路牌?那末稀而长的地名,眼光还没扫描终了,早已过了,“视觉久留”当中,谁能肯定中心有无sch,而末端那一截事实是bach,berg照旧burg呢?

尼采在《擅恶以外》里就这么说:“一切烦闷、黏滞、拙笨得仿佛盛大的器材,统统冗杂而可厌的架式,一成不变而层见叠出,都是德国人搞出来的。”尼采本身是德国人,尚且如此不耐心。马克吐温说得更绝:“每当德国的文人跳水似的一头钻进句子里去,你就别想见到他了,一向要等他从大西洋的那一边再冒出来,嘴里衔着他的动词。”虽然如此,德文照样令我镇静的,由于它听来是那么阳刚,看来是那么声势赫赫,而所有的名词又都那么高冠崔巍,啊,真有气派!

在德国,我还去过两个地方,两个以声音著名于天下的中央,却没有听到声音,或可以说,无声之声胜于有声,更令报酬之低回。

其一是在巴登巴登的北郊里赫登塔我(Lichtental),临街的一个小山坡上,石级的绝顶把我们带到一座三层黑漆楼房的门前。墙上的记念铜牌正在光阴的侵犯下,依然看得出刻着两止字:“一八六五年至一八七四年约翰僧斯?布推姆斯曾居此屋。”那恰是巴乡著名的Brahmshaus。

布拉姆斯屋要下昼三点才开放,我们进得门去,只见三五旅客。楼梯和二楼的地板都吱吱有声,昔时,在巨匠的足下,也是这样的不和谐碎音烘托他弘大而盘旋的交响乐吗?前期浪漫主义最敏感的心灵,果然在这空寂的楼上,看着窗中的菩提树叶九度绿了又黄,不断到四十一岁吗?白纱沉掩着半窗仲夏,深深浅浅的树阴,曾是最音乐的楼屋里,只传来细碎的鸟声。

我们沿着莱茵河的东岸一路南下,只为了逃寻传说里那一缕蛊人的歌声。过了马克司古堡,那一袅女妖之歌就悄悄地袭人而来,安静的莱茵河水,青绿世界里蜿蜿北去的一湾褐流,仿佛也藏着一涡危急了。

幸亏我们是驾车而来,不是行船,不然,又要抵御水上的歌声袅袅,又要防备发上的金梳耀耀,怎么躲得过旋涡里布下的治石呢?

莱茵河滔滔向北,向现代流来。我们的车轮滔滔向南,深切传说,沿着海涅迷幻的音韵。过了圣瓜豪森,山路盘盘,把我们接上坡去。到了山顶,又有一座小小的看台,把我们推到绝壁的额际。莱茵河道到脚下,转了一个大直,俯眺中,回沫翻涡,公然是船楫的畏途,几只平底货船过处,也都谨慎躲避。正惊奇间,一艘白舷平顶的游舫逆流而下,虽在千尺脚底,满船河客的婉转歌声,仍模糊可闻,唱的正是洛丽莱(Lorelei):

她的金发梳闪闪发光;

她一面还曼唱着歌曲,

令闻声的民气神恍恍:

苦甜的音调没法顺从。

盘桓了一阵,意犹未尽。再下山去,沿着一道半里长的河堤走到终点,就为了花岗石砌成的一台像座上坐着那河妖的背影。铜雕的洛丽莱漆成玄色,从后面,只见到水藻与长发披肩而下,不停环绕纠缠到腰间。转到正面,才在半疑半惧的忐忑之中仰瞻到一对赤露的饱乳,圆硬的小背下,一腿夷但是揭地,一腿则昂然弓起,膝头上倚着右手,那姿式,野性之中带着妖媚。她半垂着头,在午日下不轻易细读脸色。我举起相机,在调解间隔和角度。溘然,她的眼睛半开,向我无声地转来,似嗔似笑,吐露出一棱暗蓝的冷光。

骄阳下,我心神恍恍,情不自禁地一阵摇颤。她的歌颂些什么呢,你问。我不克不及报告你,由于这是德意志的忌讳,莱茵河千古之谜,伤害而且哀丽。

篇23:余光中经典散文

有关余光中经典散文

有关余光中经典散文

西欧的夏天

旅客似乎是十分轻松的人,实际上却相当辛苦。旅客不用上班,却必须受时间的约束;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却必须受钱包的限制;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却必须把几件行李蜗牛壳一般带在身上。旅客最可怕的恶梦,是钱和证件一起遗失,沦为来历不明的乞丐。旅客最难把握的东西,便是气候。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旅客。从西班牙南端一直旅行到英国的北端,我经历了各样的气候,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此刻我正坐在中世纪达豪土古堡(DalhousieCastle)改装的旅馆里,为“隔海书”的读者写稿,刚刚黎明,湿灰灰的云下是苏格兰中部荒莽的林木,林外是隐隐的青山。晓寒袭人,我坐在厚达尺许的石墙里,穿了一件毛衣。如果要走下回旋长梯像走下古堡之肠,去坡下的野径漫步寻幽,还得披上一件够厚的外套。

从台湾的定义讲来,西欧几乎没有夏天。昼蝉夜蛙,汗流浃背,是台湾的夏天。在西欧的大城,例如巴黎和伦敦,七月中旬走在阳光下,只觉得温暧舒适,并不出汗。西欧的旅馆和汽车,例皆不备冷气,因为就算天热,也是几天就过去了,值不得为避暑费事。我在西班牙、法国、英国各地租车长途旅行,其车均无冷气,只能扇风。

巴黎的所谓夏天,像是台北的深夜,早晚上街,凉风袭时,一件毛衣还不足御寒。如果你走到塞纳河边,风力加上水气,更需要一件风衣才行。下午日暖,单衣便够,可是一走到楼影或树荫里,便嫌单衣太薄。地面如此,地下却又不同。巴黎的地车比纽约、伦敦、马德里的都好,却相当闷热,令人穿不住毛衣。所以地上地下,穿穿脱脱,也颇麻烦。七月在巴黎的街上,行人的衣装,从少女的背心短裤到老妪的厚大衣,四季都有。七月在巴黎,几乎天天都是晴天,有时一连数日碧空无云,入夜后天也不黑下来,只变得深洞洞的暗蓝。巴黎附近无山,城中少见高楼,城北的蒙马特也只是一个矮丘,太阳要到九点半才落到地平线上,更显得昼长夜短,有用不完的下午。不过晴天也会突来霹雳:七月十四日法国国庆那天上午,密特朗总统在香热里榭大道主持阅兵盛典,就忽来一阵大雨,淋得总统和军乐队狼狈不堪。电视的观众看得见雨气之中,乐队长的指挥杖竟失手落地,连忙俯身拾起。

法国北部及中部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气候却有变化。巴黎北行一小时至卢昂,就觉得冷些;西南行二小时至露娃河中流,气候就暖得多,下午竟颇燠热,不过入夜就凉下来,星月异常皎洁。

再往南行入西班牙,气候就变得干暖。马德里在高台地的中央,七月的午间并不闷热,入夜甚至得穿毛衣。我在南部安达露西亚地区及阳光海岸(CostadelSol)开车,一路又干又热,枯黄的草原,干燥的石堆,大地像一块烙饼,摊在酷蓝的天穹之下,路旁的草丛常因干燥而起火,势颇惊人。可是那是干热,并不令人出汗,和台湾的湿闷不同。

英国则趋于另一极端,显得阴湿,气温也低。我在伦敦的河堤区住了三天,一直是阴天,下着间歇的毛毛雨。即使破晓时露一下朝暾,早餐后天色就阴沉下来了。我想英国人的灵魂都是雨蕈,撑开来就是一把黑伞。与我存走过滑铁卢桥,七月的河风吹来,水气阴阴,令人打一个寒噤,把毛衣的翻领拉起,真有点魂断蓝桥的意味了。我们开车北行,一路上经过塔尖如梦的牛津,城楼似幻的勒德洛(Ludlow),古桥野渡的蔡斯特(Chester),雨云始终罩在车顶,雨点在车窗上也未干过,消魂远游之情,不让陆游之过剑门。进入肯布瑞亚的湖区之后,遍地江湖,满空云雨,偶见天边绽出一角薄蓝,立刻便有更多的`灰云挟雨遮掩过来。真要怪华兹华斯的诗魂小气,不肯让我一窥他诗中的晴美湖光。从我一夕投宿的鹰头(Hawkshead)小店栈楼窗望出去,沿湖一带,树树含雨,山山带云,很想告诉格拉斯米教堂墓地里的诗翁,我国古代有一片云梦大泽,也出过一位水气逼人的诗宗。

一九八五年八月十八日

【拓展阅读】

余光中(1928-),台湾著名诗人、散文家、批评家、翻译家。祖籍福建永春,生于江苏南京 ,曾就读于金陵大学外 语系(后转入厦门大学 ),1952年毕业于台湾大学 外文系。1959年获美国爱荷华大学(LOWA)艺术硕士。先后任教台湾东吴大学、师范大学、台湾大学、政治大学,现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 长。曾获得包括《吴三连文学奖》、《xx奖》、《金鼎奖》、《国家文艺奖》等台湾所有重要奖项,已出版诗文及译著共40 余种。

诗集

《舟子的悲歌》、《蓝色的羽毛》、《钟乳石》、《万圣节》、《莲的联想》、《五陵少年》、《天国的夜市》、《敲打 乐》 《在冷战的年代》、《白玉苦瓜》、《天狼星》、《与永恒拔河》、《余光中诗选》(1949 1981)、《隔水观音》、《春来 半岛》、《紫荆赋》、《梦与地理》、《安石榴》、《双人床》、《五行无阻》、《余光中诗选》第二卷(1982 1998)。

散文集

《左手的缪思》、《逍遥游》、《望乡的牧神》、《焚鹤人》 《听听那冷雨》、《余光中散文选》、《青青边愁》、《记忆像铁轨一样长》、《凭一张地图》、《隔水呼渡》、《日不落家》。

评论集

《掌上雨》、《分水岭上》、《从徐霞客到梵谷》、《井然有序》、《蓝墨水的下游》。

翻译作品

《梵谷传》、《老人和大海》、《英诗译注》、《美国诗选》、《 New Chinese Poetry》(《中国新诗选》)、《英美 现代诗选》、《 Acres of Barbed Wire》(《满田的铁丝雨》)、《录事巴托比》、《土耳其现代诗选》、《不可儿戏》、《温夫 的扇子》、《The Night Watchman》(《守夜人》)、《理想丈夫》。

篇24:余光中诗歌

余光中诗歌精选

余光中是个复杂而多变的诗人,关于余光中的诗歌大家知道几首呢?

1、《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2、《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诺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後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中有韵地你走来

3、《我之固体化》

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

我仍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体的硬度。

我本来也是很液体的

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

很爱玩虹的滑梯。

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

我结晶了,透明且硬,

且无法自动还原。

4、《西螺大桥》

矗然,钢的灵魂醒着

严肃的静铿锵着

西螺平原的海风猛撼着这座

力的图案,美的网,猛撼着这座

意志之塔的每一根神经,

猛撼着,而且绝望地啸着

而铁钉的齿紧紧咬着,铁臂的手紧紧握着

严肃的静。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面临通向另一个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颤抖

但西螺平原的壮阔的风

迎面扑来,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颤抖,但是我

必须渡河!

矗立着,庞大的沉默。

醒着,钢的灵魂。

5、《大江东去》

大江东去,浪涛腾跃成千古

太阳升火,月亮沉珠

哪一波是捉月人?

哪一浪是溺水的大夫?

赤壁下,人吊髯苏犹似髯苏在吊古

听,鱼龙东去,扰扰多少水族

当我老去,千尺白发飘

该让我曳着离骚

袅袅的离骚曳我归去

汩罗,采石矶之间让我游泳

让不朽的大江为我涤罪

冰肌的江水祝我永生

恰似母亲的手指,孩时

呵痒轻轻,那样的触觉

大江东去,千唇千靥是母亲

舔,我轻轻,吻,我轻轻

亲亲,我赤裸之身

仰泳的姿态是吮吸的资态

源源不绝五千载的灌溉

永不断奶的圣液这乳房

每一滴,都甘美也都悲辛

每一滴都从昆仑山顶

风里霜里和雾里

幕旷旷神话里走来

大江东去,龙平媒向太阳

龙尾黄昏,龙首探入晨光

龙鳞翻动历史,一鳞鳞

一页页,滚不尽的水声

胜者败败者胜高低同样是浪潮

浮亦永恒沉亦永恒

顺是永恒逆是永恒

俯泳仰泳都必须追随

大江东去,枕下终夜是江声

侧左,滔滔在左耳

侧右,滔滔在右颊

侧侧转转

挥刀不断

失眠的人头枕三峡

6、《五陵少年》

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需要渗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再来杯高梁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泪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

传说祖父射落了九支太阳

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

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

千金裘在拍黄行的橱窗挂着

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

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

於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

来一瓶高梁哪店小二

7、《火浴》

一种不灭的向往向不同的元素

向不同的空间至热或者至冷

不知该上升或是该下降

该上升如凤凰在火难中上升

或是浮於流动的透明一氅天鹅

一片纯白的形象映着自我

长颈与丰躯全由弧线构成

有一种欲望要洗濯也需要焚烧

净化的过程两者都需要

沉淀的需要沉淀飘扬的飘扬

赴水为禽扑火为鸟火鸟与水禽

则我应选择选择哪一种过程

西方有一只天鹅游泳在冰海

那是寒带一种超人的气候

那□冰结寂寞结冰

寂是静止的时间倒影多完整

曾经每一只野雁都是天鹅

水波粼粼似幻亦似真在东方

在炎炎的东有一只凤凰

从火中来的仍回到火中

一步一个火种蹈着烈焰

烧死鸦族烧不死凤雏

一羽太阳在颤动的永□□上升

清者自清火是勇士的行程

光荣的轮回是灵魂从元素到元素

白孔雀天鹅鹤白衣白扇

时间静止中间栖着智士隐士

永□流动永□的烈焰

涤净勇士的罪过勇士的血

则灵魂你应该如何选择

你选择冷中之冷或热中之热

选择冰海或是选择太阳

有洁癖的灵魂啊□是不洁

或浴於冰或浴於火都是完成

都是可羡的完成而浴於火

火浴更可羡火浴更难

火比水更透明比火更深

火啊永生之门用死亡拱成

用死亡拱成一座弧形的挑战

说未拥抱死的不能诞生

是鸦族是凤裔决定在一瞬

一瞬间□火的那种意志

千杖交笞接受那样的极刑

向交诟的千舌坦然大呼

我无罪!我无罪!我无罪!烙背

黥面我仍是我仍是

清醒的我灵魂啊醒者何辜

张扬燃烧的双臂似闻远方

时间的飓风在啸呼我的翅膀

毛发悲泣骨骸呻呤用自己的血液

煎熬自己飞凤雏你的新生

乱曰:

我的歌是一种不灭的向往

我的血沸停腾为火浴灵魂

蓝墨水中听有火的歌声

扬起死後更清晰也更高亢

8、《星之葬》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得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

梦见唐宫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

梦见另一个夏夜一颗星的葬礼

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以及你的惊呼我的回顾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9、《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10、《纱帐》

小时候的仲夏夜啊

稚气的梦全用白纱来裁缝

圆顶的罗帐轻轻地斜下来

星云□□的纤洞细孔

仰望着已经有点催眠

而捕梦之网总是密得

飞不进一只嗜血的刺客

——黑衫短剑的夜行者

只好在外面嘤嘤地怨吟

却竦得放进月光和树影

几声怯怯的虫鸣

一缕禅味的蚊香

招人入梦向幻境蜿蜒——

一睁眼

赤红的火霞已半床

11、《寄给画家》

他们告诉我今年夏天

你或有远游的计划

去看梵谷或者徐悲鸿

带着画架和一头灰发

和豪笑的四川官话

你一走台北就空了吾友

长街短巷不见你回头

又是行不得也的雨季

黑伞满天黄泥满地

怎麽你不能等到中秋?

只有南部的水田你带不走

那些土庙那些水牛

而一到夏天的黄昏

总有一只两只白鹭

彷佛从你的水墨画图

记起了什麽似的飞起

12、《第三季》

第三季第三季属於箫与竖笛

那比丘尼总爱在葡萄架下

数她的念珠串子

紫色的喃喃叩我的窗子

太阳哪太阳是迟起的报童

扔不进什麽金色的新闻

我也不能把忧郁

扔一只六足昆虫的尸骸那样

扔出墙去

当风像一个馋嘴的野男孩

掠开长发要找谁的圆颈

我欲登长途的蓝驿车

向南向犹未散场的南方

13、《芝加哥》

新大陆的大蜘蛛雄踞在

密网的中央,吞食着天文数字的小昆虫,

且消化之以它的毒液。

而我扑进去,我落入网里--

一只来自亚热带的

难以消化的

金甲虫。

文明的群兽,摩天大楼压我们

以立体的.冷淡,以阴险的几何图形

压我,以数字后面的许多零

压我,压我,但压不断

飘逸于异乡人的灰目中的

西望的地平线。

迷路于钢的大峡谷中,日落得更早--

(他要赴南中国海黎明的野宴)

钟楼的指挥杖挑起了黄昏的序曲,

幽渺地,自蓝得伤心的密根歇底沏。

爵士乐拂来时,街灯簇簇地开了。

色斯风打着滚,疯狂的世纪构发了--

罪恶在成熟,夜总会里有蛇和夏娃,

而黑人猫叫着,将上帝溺死在杯里。

而历史的禁地,严肃的艺术馆前,

巨壁上的波斯人在守夜

盲目的石狮子在守夜,

槛楼的时代逡巡着,不敢踏上它,

高高的石级。

而十九世纪在醒着,文艺复兴在醒着,

德拉克鲁瓦在醒着,罗丹在醒着,

许多灵魂在失眠着,耳语着,听着,

听着--

门外,二十世纪崩溃的喧嚣。

14、《圆通寺》

大哉此镜看我立其湄

竟无水仙之倒影

想花已不黏身光已畅行

比丘尼如果青钟铜扣起

听一些年代滑落苍苔

自盘得的圆颅

塔顶是印度的云塔顶是母亲

启古灰匣可窥我的脐带

联系的一切曾经

母亲在此母亲不在此

释迦在此释迦不在此

释迦恒躲在碑的反面

佛在唐佛在敦煌

诺佛就坐在那婆罗树下

在摇篮之前棺盖之後

而狮不吼而钟不鸣而佛不语

数百级下女儿的哭声

唤我回去回後半生

15、《鼎湖的神话》

用的是盘古公公的钢斧

劈出昆仑山的那一柄

蛀的是老酋长轩辕的乌号

射穿蚩尤的那一张

涿鹿,涿鹿在甲骨文里

雪人在世界的屋脊上拾到

鹏的遗羽当黄河改道

乾河床上赫然有麒麟的足印

五百年过去後还有五百年

喷射云中飞不出一只凤凰

龙被证实为一种看云的爬虫

表弟们据说我们是射日的部落

有重瞳的酋长有彩眉的酋长

有马喙的酋长卵生的酋长

不信你可以去问彭祖

彭祖看不清仓颉的手稿

去问老子老子在道德经里直霎眼睛

去问杞子杞子躲在防空洞里

拒绝接受记者的访问

早该把古中国捐给大英博物馆

表弟们去撞倒的不周山下

坐在化石上哭一个黄昏

把五彩石哭成缤纷的流星雨

而且哭一个夜表弟们

把盘古的眼睛哭成月蚀

而且把头枕在山海经上

而且把头枕在嫘祖母的怀里

而且续五千载的黄梁梦在天狼星下

梦见英雄的骨灰在地下复燃

当地上踩过奴隶的行列

16、《戏李白》

你曾是黄河之水天上来

阴山动

龙门开

而今反从你的句中来

惊涛与豪笑

万里涛涛入海

那轰动匡卢的大瀑布

无中生有

不止不休

黄河西来大江东去

此外五千年都已沉寂

有一条黄河你已够热闹的了

大江就让给苏家那乡弟吧

天下二分

都归了蜀人

你踞龙门

他领赤壁

17、《招魂的短笛》

魂兮归来,母亲啊,东方不可以久留,

诞生台风的热带海,

七月的北太平洋气压很低。

魂兮归来,母亲啊,南方不可以久留,

太阳火车的单行道

七月的赤道灸行人的脚心。

魂兮归来,母亲啊,北方不可以久留,

驯鹿的白色王国,

七月里没有安息夜,只有白昼。

魂兮归来,母亲啊,异国不可以久留。

小小的骨灰匣梦寐在落地窗畔,

伴着你手栽的小植物们。

归来啊,母亲,来守你火后的小城。

春天来时,我将踏湿冷的清明路,

葬你于故乡的一个小坟。

葬你于江南,江南的一个小镇。

垂柳的垂发直垂到你的坟上,

等春天来时,你要做一个女孩子的梦,

梦见你的母亲。

而清明的路上,母亲啊,我的足印将深深,

柳树的长发上滴着雨,母亲啊,滴着我的回忆,

魂兮归来,母亲啊,来守这四方的空城。

18、《黄昏》

倘若黄昏是一道寂寞的关

西门关向晚霞的

匆匆的鞍上客啊,为何

不见进关来,只见出关去?

而一出关去就中了埋伏

晚霞一翻全变了黑旗

再回头,西门已闭

——几度想问问蝶上的边卒

只见蝙蝠在上下扑打着

噢,一座空城

19、《夜色如网》

你知道夜色迷离是怎样来袭的吗?

从海上?一盏渔火接一盏渔火?

从陆上?一柱路灯接一柱路灯?

从风上?一只归鸟接一只归鸟?

恢恢的天网疏而不漏

撒网的手向无中生有

你知道是怎样放怎样收的吗?

看坡下斜斜的一行马尾松

须发蓬茸,背光的姿态

愈来愈暧昧,也愈朦胧

面海的那扇长窗

正要说暮色来了

忽然一变色

说,夜色来了

说,灰茫茫的天网无所遗漏

正细孔密洞在收口

无论你在天涯的什么半岛

地角的什么楼

20、《风铃》

我的心是七层塔檐上悬挂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吗?

这是寂静的脉搏日夜不停

你听见了吗叮咛叮咛咛?

这恼人的音调禁不胜禁

除非叫所有的风都改道

铃都摘掉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风铃

叮咛叮咛咛

此起彼落

敲叩着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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