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危害协会会长”通过精心收集,向本站投稿了7篇余光中长诗《卢舍那》,下面小编给大家整理后的余光中长诗《卢舍那》,欢迎阅读与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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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余光中长诗《卢舍那》
余光中长诗《卢舍那》
端午节前夕,著名诗人余光中应邀参加中国(开封)宋韵端午诗会,随后赴郑州、洛阳等地开展了为期一周的中原诗歌文化之旅。在河图洛书发祥地,余光中流连忘返。博大精深的中原根文化令余光中深深陶醉。端午节当日,余光中游览了龙门石窟,在举世闻名的卢舍那大佛前,他对陪同的诗人屈金星讲:“我对洛阳龙门神往已久,卢舍那果然名不虚传!”回到台湾后,86岁的余光中激情难抑,创作了长诗《卢舍那》。这是余光中的.创作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一首长诗。本报首发,以飨读者。
卢舍那
想当初江湖满地,鳞鳞蛟龙
大禹疏洪,鬼斧神工
把郁郁磊磊从中劈开
让伊水自在向北面流来
要等多少劫数啊岩壁
才有幸雕磐作龛,刻骨成佛
接受胡汉五体的罗拜
想达摩东来,玄奘西征,一张地图
摊成几千里丝路牵引
才牵来多少队骆驼络绎
驼铃摇醒中亚的岑寂
蹄印纵横,一步一陷坑
早被风沙一层层掩埋
留下斑斑这龙门古迹
上面是柏树林勃勃,天机不改
下面斜行着地质露筋,远看
像一片蜂房参差,近看
有深有浅,各有各的玄秘
只要有佛,那怕只高三厘米
每一壁也自成一龛洞天
两千多神龛供着十万尊佛像
又似在户内,又似在露天
都对着伊河粼粼,坐西
朝东,其中有一龛与天相通
洞里朝廷的气象,巍巍拱着
一佛,二徒,二菩萨,二天王
二金刚;至尊坐镇在中央
左右贤徒是近身的弟子
大弟子迦叶,肃穆苦行僧
阿难多闻善记,廿五载随行
仍然对称,左文殊,右普贤
不乘青狮或白象,只能胁侍
再左右依次是天王,力士
夜叉佝偻在脚底,负重呻吟
如此排场,两侧供奉着谁
谁才配中间坐在主位
除非卢舍那,佛陀的化身
卢舍那,佛陀修炼成正果
华严净满,光明乃能普照
背负着圆光,火焰纹升腾
只见他,宽额丰颊,螺髻高戴
眼睑微垂着慈祥,目光
隐隐,俯接信徒的仰望
至于佛身,通肩的衣纹
弧线疏疏若涟漪展圈
双手已断于岁月,但手势
引据之间,施无畏或与愿
仍可想见。九尊石灰岩像
卢舍那居中,崇逾十七米
嵯峨相当四层的高楼
文殊,普贤十三米,二徒,二天王
二金刚,各为十米,俨如重臣
侍帝王于朝廷,当旭辉
自香山背后凌伊水照来
奉先寺这一窟巨龛,坡半
高据,横阔又纵深,拾长阶
百级而更上,不胜其优势
香客尚不及莲座,抱佛脚
是妄想,攀佛膝更不能
惟卢舍那的眼神将我们
已摄住,那神秘的磁场
降吧,再回神已莫能
史家说,是唐咸亨三年
高宗与武后乾坤共政
起建龙门这浩大的工程
多达二万贯是武后所捐
原是她自己的脂粉钱
这豪举不免引起了传说
说匠师挥锤敲凿的法相
难免暗传武后的风姿
三年后,神工终毕于一龛
耳长近二米,只算是常规
但眉弯新月,杏眼修长
几乎要入鬓,竟双倍于唇宽
几令我忘记俯临吾身
是佛陀的报身,而非才人
妙手的雕师啊,雌雄同体
竟叠合了天人于一瞬
武则天姓武,性却近文,施政
叵测,临朝却露出真性
在龙门东山建寺落成
率众臣方顶礼,忽嗅到
芬芳袭人,为山多香葛
名山为香山,并命众臣
赋诗以志庆,先成者赏锦袍
左史东方虬最先,即得袍
领赏回席未定,宋之问
继献所作,文采可观
武则天读而悦之,即刻
夺回东方虬手中锦袍
改赐了次交的宋之问
千五百年前,如此奇女子
自为天下所不容,政体
伦理,都被她一扫而开
徐敬业兵起,骆宾王草檄
理直气壮,数尽了她的罪名
道观,佛堂,后宫,前殿
才人,昭仪,皇后,周帝
任由她出入,来去
龙子龙孙,任由她废立
男女之大防,任由她取舍
欲断唐祚,却尊李耳为真经
杀人不怯,却自命弥勒降世
天纵聪明,兼容这许多矛盾
十恶不赦,偏如此爱才知人
能诗能文,遗作竟不传后
惊世骇俗,遗容竟托佛相
而不朽。可惜我来迟了
迟来了足足十五个世纪
啊不,与此人同朝共代
未必能避灾:哀哉!善哉!
但隔着时光如伊水迢迢
伊水不回头而青山长在
功过且归历史,名胜等待远客
象教自能推佛法,色空何曾空
都说大乘西来,此乃东方美
之典型,想起了米罗女神
同样可惜都缺了双臂
别具不完美之美,想起
蒙娜丽莎,不知要瞒些什么
笑意盈盈神秘到现今
想起菩萨来中土,空净之中
常含着一涟笑意,解严了
眼神与唇态,像难以捉摸
(佛曰不可说)的倒影
偶然,历史也会眨一眨眼睛
难说究竟是有意或无心
【余光中】
祖籍福建永春,母乡江苏常州,1928年生于南京,抗战时期在重庆读中学。先在南大与厦大就学,后在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1959年获爱奥华大学文艺硕士。曾任台北师大、政大外文系教授,1974至1985年在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任教。1985年迄今定居高雄,在台湾中山大学任教。现任该校荣休教授。擅诗、散文、评论、翻译,@称为其“四度空间”。出版专著逾60种。诗作如《乡愁》《乡愁四韵》,散文如《听听那冷雨》《我的四个假想敌》等广泛收入大陆及台港之语文课本。@1992年起,常回大陆讲学,曾获颁20多所大学客座教授,并任北京大学与澳门大学之驻校诗人、作家。
篇2:余光中的《卢舍那》赏析
余光中的《卢舍那》赏析
这是余光中的创作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一首长诗,是他的晚年之作,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这首诗少了一些禅意,多了几分人生的沧桑。
《卢舍那》
想当初江湖满地,鳞鳞蛟龙
大禹疏洪,鬼斧神工
把郁郁磊磊从中劈开
让伊水自在向北面流来
要等多少劫数啊岩壁
才有幸雕磐作龛,刻骨成佛
(接远古神话,“刻骨成佛”从杀身成佛典故化用出来,堪称绝妙,用劫数比喻龙门佛龛选址伊阙的造化神功因缘和合,初显功力,可谓凤头)
接受胡汉五体的罗拜
想达摩东来,玄奘西征,一张地图
摊成几千里丝路牵引
才牵来多少队骆驼络绎
驼铃摇醒中亚的岑寂
蹄印纵横,一步一陷坑
早被风沙一层层掩埋
留下斑斑这龙门古迹
(开始串联历史,从文化、历史、经济背景点出龙门石窟的修建与西域的联系,算是掉书袋吧,拿得四平八稳)
上面是柏树林勃勃,天机不改
下面斜行着地质露筋,远看
像一片蜂房参差,近看
有深有浅,各有各的玄秘
只要有佛,那怕只高三厘米
每一壁也自成一龛洞天
两千多神龛供着十万尊佛像
又似在户内,又似在露天
都对着伊河粼粼,坐西
朝东,其中有一龛与天相通
洞里朝廷的气象,巍巍拱着
一佛,二徒,二菩萨,二天王
二金刚;至尊坐镇在中央
左右贤徒是近身的弟子
大弟子迦叶,肃穆苦行僧
阿难多闻善记,廿五载随行
仍然对称,左文殊,右普贤
不乘青狮或白象,只能胁侍
再左右依次是天王,力士
夜叉佝偻在脚底,负重呻吟
如此排场,两侧供奉着谁
谁才配中间坐在主位
(为卢舍那大佛的出场作铺排,从龙门远景渐渐拉近,拉到奉先寺的这个镜头,不直接写卢舍那,而从卢舍那身旁的`造像写起,这个铺排非常有画面感,又显出余老的功力)
除非卢舍那,佛陀的化身
卢舍那,佛陀修炼成正果
华严净满,光明乃能普照
背负着圆光,火焰纹升腾
只见他,宽额丰颊,螺髻高戴
眼睑微垂着慈祥,目光
隐隐,俯接信徒的仰望
至于佛身,通肩的衣纹
弧线疏疏若涟漪展圈
双手已断于岁月,但手势
引据之间,施无畏或与愿
仍可想见。九尊石灰岩像
卢舍那居中,崇逾十七米
嵯峨相当四层的高楼
文殊,普贤十三米,二徒,二天王
二金刚,各为十米,俨如重臣
侍帝王于朝廷,当旭辉
自香山背后凌伊水照来
奉先寺这一窟巨龛,坡半
高据,横阔又纵深,拾长阶
百级而更上,不胜其优势
香客尚不及莲座,抱佛脚
是妄想,攀佛膝更不能
惟卢舍那的眼神将我们
已摄住,那神秘的磁场
降吧,再回神已莫能
(详细写卢舍那大佛,可谓字字珠玑,此文字必是经过反复推敲,可谓一字不易,能做到这个地步,古文功力和余老的翻译水平可以想见,其中佛教术语和典故隐喻其中,比如日出奉先寺,就是“佛光显现”,这个又体现了查找文献功底,独写卢舍那的眼神,可谓画龙点睛之笔)
史家说,是唐咸亨三年
高宗与武后乾坤共政
起建龙门这浩大的工程
多达二万贯是武后所捐
原是她自己的脂粉钱
这豪举不免引起了传说
说匠师挥锤敲凿的法相
难免暗传武后的风姿
三年后,神工终毕于一龛
耳长近二米,只算是常规
但眉弯新月,杏眼修长
几乎要入鬓,竟双倍于唇宽
几令我忘记俯临吾身
是佛陀的报身,而非才人
妙手的雕师啊,雌雄同体
竟叠合了天人于一瞬
(讲史实、典故、传说融为一体,道出卢舍那大佛起建时间,经费来源,卢舍那大佛神似武则天的传说,又道出自己的感悟”佛陀报身“、”雌雄同体,合天人于一瞬“,恰到好处,读来颇有意趣,且说,许多作家描写景物,要么失之繁杂乏味,要么失之浅薄,而余老此段可谓文质彬彬,富含诗意)
武则天姓武,性却近文,施政
叵测,临朝却露出真性
在龙门东山建寺落成
率众臣方顶礼,忽嗅到
芬芳袭人,为山多香葛
名山为香山,并命众臣
赋诗以志庆,先成者赏锦袍
左史东方虬最先,即得袍
领赏回席未定,宋之问
继献所作,文采可观
武则天读而悦之,即刻
夺回东方虬手中锦袍
改赐了次交的宋之问
千五百年前,如此奇女子
自为天下所不容,政体
伦理,都被她一扫而开
徐敬业兵起,骆宾王草檄
理直气壮,数尽了她的罪名
道观,佛堂,后宫,前殿
才人,昭仪,皇后,周帝
任由她出入,来去
龙子龙孙,任由她废立
男女之大防,任由她取舍
欲断唐祚,却尊李耳为真经
杀人不怯,却自命弥勒降世
天纵聪明,兼容这许多矛盾
十恶不赦,偏如此爱才知人
能诗能文,遗作竟不传后
惊世骇俗,遗容竟托佛相
而不朽。可惜我来迟了
(从庐舍那大佛,引出武则天的一生,可谓从宗教到历史,从佛到凡间,把前文的神秘感一笔荡清,下笔写人,精到地道出武则天的王者气魄,爱才知人以及政治命运,个人偏好,有直书,有侧描,有点评,句句精到,直指武则天作为千古女帝的矛盾,也就写出了卢舍那大佛那层复杂的人世寓意,可谓境界更上一层,也更显余老的思维敏锐)
迟来了足足十五个世纪
啊不,与此人同朝共代
未必能避灾:哀哉!善哉!
但隔着时光如伊水迢迢
伊水不回头而青山长在
功过且归历史,名胜等待远客
象教自能推佛法,色空何曾空
都说大乘西来,此乃东方美
之典型,想起了米罗女神
同样可惜都缺了双臂
别具不完美之美,想起
蒙娜丽莎,不知要瞒些什么
笑意盈盈神秘到现今
想起菩萨来中土,空净之中
常含着一涟笑意,解严了
眼神与唇态,像难以捉摸
(佛曰不可说)的倒影
偶然,历史也会眨一眨眼睛
难说究竟是有意或无心
(此段从对比美学角度看庐舍那大佛,先写其形,与米罗女神,蒙娜丽莎,可媲美,再写其意,空净之中一涟微笑独含东方的之美,又到处卢舍那的独特。)
余老的这首唱诗的结构:远古开天——达摩东来——万佛拱立——独尊庐舍那——武后向佛——千古女帝——东方瑰宝
可谓四平八稳,引经据典,细节精到,字字珠玑,观察细腻,意趣环绕。
如果说这首诗的缺点,那就是缺了几分佛家的禅意,多了几分人世的沧桑,这可能跟余老米寿的感悟有关吧。
篇3:卢舍那大佛的微笑美文
卢舍那大佛的微笑美文
沿着陡峭的石级一路向上,天下着小雨,撑着伞,更加气喘吁吁。但只要停下来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龙门石窟中最高大的佛像———卢舍那大佛在向我微笑。我顿时勇气倍增,不由加快了攀登的脚步。
千百年来,座落于这龙门西山的卢舍那大佛,总是那样的美———恬静、安详、焕发着浩然大气。尤其是这一场雨,浣涤了大佛身上的尘埃,大佛更显得格外的圣洁———犹如山前面那条流淌不息的伊河中朵朵纯雅的荷花。大佛身上的雨珠犹如那花苞上晶莹剔透的水珠。让人怜爱,更使人肃然起敬。虽然光阴千年已逝,但那种美,没有随着岁月消逝,这是一种穿时空的美!
慢步走向大佛前的平台,高高的卢舍那大佛端坐在我面前———还是一如千年前那样的`神态,端庄、大气!
耳边则响起了导游的娓娓介绍,塑造这尊著名大佛的模特竟然是唐朝一代女皇武曌,据说是武则天用她自己的银两出资修建的。来自四方的能工巧匠们用自己的智慧在这龙门西山依山就势,在露天的崖壁上一年复一年,雕琢出这尊微笑着的大佛,一千七百年来,无论是自然界的风霜雨雪,还是人世间的朝代叠更,她还是以其丰美的微笑穿越千年,回眸唐朝。
凝视着卢舍那大佛的微笑,也许可能会回忆起生命中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笑容
———是年幼时母亲看到我伊呀学语时给予的灿烂微笑?
———是上学时同学之间的真诚微笑?
———是热恋中的情人那钩魂摄魄的微笑?
———还是在困苦中亲友们给予你的雪中送炭的那种甜美的微笑?
———也许,也许是人们热衷于探究的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
此时此刻,就在在卢舍那大佛前,脑海,像电影一样的在眼前浮现,象映画般的连续回忆。点点暖意汇成一条感恩的大河。
千多年以来,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来朝拜,一睹大佛风采。我甚至在想,为的是就是感受她的微笑?
在大佛的微笑中,我默默的祷拜,遥祝天佑中华,康泰平安。然后开始细细的瞻仰雨中的大佛。雨中的西山石缝中开始渗水,近看大佛的部分已经开始风化,自然的力量就是在水滴石穿中发生质的变化。也许,下一次再来看那大佛,会有细微的不同,那是大自然给予的变化,不可抗拒。但我坚信,卢那舍的微笑却是永恒的!
恋恋不舍地离开卢舍那大佛,慢慢的下山。东山的石道上,河对岸西山上的卢舍那大佛还在目送着我。隔岸仰望,还是那样雄伟,还是那样在对我微笑。
我的眼睛模糊了,卢舍那大佛的微笑却深深地烙在我心中。
马永春,男。浙江平湖人。1987年毕业于浙江广播电视大学管理工程系。一直在国企、私企做管理工作。开始,在国内做工厂直销,到过四川、重庆、湖北、河南等许多地市县。观各地不同风俗,品世间风土人情。现居住在平湖市乍浦镇。
篇4:余光中《听听那冷雨》全文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是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而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橱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在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发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吧,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境界,仍须回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氤氲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籁都歇的岑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入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闲,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缭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纸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有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窗外在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据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暗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他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来,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蜗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濑泻过,秋意便弥漫日式的庭院了。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舐舐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起,飞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阁阁。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寻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篇5:余光中《听听那冷雨》全文
作为我国现代的著名作家,余光中的创作是多方面的。他既能写诗,又能写散文、评论,还有相当数量的翻译作品。他自称是“文学创作上的多妻主义者”。梁实秋曾评价说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听听那冷雨》就是余光中散文的代表作之一,后收入作家同名散文集《听听那冷雨》中。
作家通过对台湾春寒料峭中漫长雨季的细腻感受的描写,真切地勾勒出一个在冷雨中孑然独行的白发游子的形象,委婉地传达出一个漂泊他乡者浓重的孤独感和思乡之情,表现出一个远离故土的知识分子对传统文化的深情依恋和由衷的赞美。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作家从雨,想到那一块久违了的土地——古老的大陆;从金门街到厦门街,从金门到厦门,想到了常州人,南京人,江南人,川娃子,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从杏花、春雨、江南,想到了方块字和古老的中国文化,“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慧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然常在”。作家又从雨谈到了在国外的感受,要想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境界,只能回到中国,“云缭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接着,作家调动了一切感官——从听、观、嗅等多种感觉方式入手,极力写出雨中的诸多情趣。“听雨,只要不是石坡惊天的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处,更笼上一层凄迷了。”从古代得竹瓦,到今天的楼房,从中国传统式的房子,到日式的瓦屋,“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扣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最后,作家写道“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前尘隔海。古屋不在,听听那冷雨”。
《听听那冷雨》在艺术上亦有十分鲜明的特色。
首先,作品具有浓郁、幽远、深广的意境和浓重的思乡之情。费孝通曾在《乡土中国》中指出:“中国社会,从基层上讲是乡土的,乡土性作为中国社会的本质属性之一,决定了这个民族对土地的重视与珍爱。”余光中就是这样一位具有浓重乡土情怀的作家。他1949年去台湾,二十五年背井离乡的经历化成了幽远、无法割舍的情思。作家自己曾说“萦绕在我心头的仍旧是挥之不去的乡愁”,“我慢慢意识到,我的乡愁现在应该是对包括地理、历史和文化在内的整个中国的眷恋”。因此,作品必然抒发作家思乡、恋土的情怀。在散文中,通过雨中幽远的情思,把作家对少年生活的回忆、中国大陆古老的文明、古诗画的意境与对现实生活的诸多感受,汇集在一起,编成了一曲委婉、悠长的歌,其中对故园、对乡土、对中国文化的赞美和追寻,像无尽的潮水一样涌来,创造出了幽远、深广的意境。
其次,作品想象绮丽而多变,并大量采用了比喻、对照、联想、烘托等表现手法,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雨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自然现象,下雨是所有人都有过的生活经历。但是,作家却能从这平常的生活经历入手,表现出自己独特的感受。从雨中的金门街到厦门街,想到金门到厦门;从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子、江南人,到杏花春雨江南;从杏花、春雨、江南,到方块字和中国古老的文化等等,作家极尽联想,而雨中的诸多感受——听觉、视觉、味觉、嗅觉等诸多感觉方式和奇妙的比喻、烘托,更加深了作家思乡情怀的表达与抒发,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
第三,作品的文字典雅而富于弹性,巧妙地融古典语汇与白话于一炉,具有极好的音乐感和节奏感。余光中具有良好的古典文学修养,又接受了系统的白话文的训练,在创作中自然得心应手,既注意运用长短相间的句式,又注意通过双声叠字来增强乐感和节奏感,而绵密的想象和意向,更进一步渲染了散文的情趣。无论是大雨的滂沱,小雨的淅淅沥沥,再加上大量双声叠字——如“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罢沉沉地弹,徐徐地扣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再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使散文节奏明快,又典雅明丽,可与唐代诗歌白居易《琵琶行》现媲美。
篇6:余光中听听那冷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有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磁石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英文,日文,俄文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下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沐浴之后特有的腥气,也许那尽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地,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商略黄昏雨”的意趣,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境界,仍须来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富云情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宿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赖都歇的俱寂,仙人一样睡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上山两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象,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云萦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纸像宋画,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
雨不但可嗅,可亲,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再笼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乐,属于中国。王禹偁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据说住在竹楼里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是住在竹筒里,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噬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敲,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持,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漫旧式的庭院了。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吧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入历史的记忆。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减了啾啾,蛙声沉了咯咯,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和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作品赏析
《听听那冷雨》是余光中的代表作品,正如《荷塘月色》之于朱自清,《茶花赋》之于杨朔一样,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家的创作主张及艺术风格。
文章虽说通篇写雨,写愁,写离怨,但决不惜那朦朦的愁云蒙蒙的雨幕来晦涩自己的观点,他勇敢地涉足以让庸人却步的政治湍流,有意让作品的社会意义、美感价值经历洗礼和考验。此文开篇,作者便将在凄风冷雨中产生的单调感顺势行延为对历史与现实的喟叹:“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们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这妙喻准确、简赅、新鲜,下笔时全然不想着会开罪于何人,只是让艺术把真情实感馈返给现实——它的母体。大凡真爱,便不必讳言,无须粉饰,且读这一句吧:“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据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这声音来自台北,1974年。不是“箴言”,却是“真言”!想当时,正统作家群中诗以“莺歌”,文以“燕舞”不乏其人,愧杀,愧杀!用艺术伪装现实,艺术只能沦落。
余光中正视现实的勇气还表现在他不沉洒于历史的“杏花春雨”,也不轻信来自官邸或酒肆的传言。他思索、辨析:“日思夜梦的那片究竟在那里呢?”“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拨弦……”难怪他要写冷雨,听冷雨,嗅冷雨—— “淋淋漓漓”的雨丝能清醒头脑,“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增聪听功,“爽爽新新”的雨香则沁心润脾。冷雨,冷语,冷静的肺腑之语。
行文中,作者决不忽略文字的美感价值。冷雨中诱出了祖宗的诗韵,君不见“渭城朝雨邑轻尘”、“清明时节雨纷纷”都以“变奏曲”形式流韵在字里行间。作者的“情丝”与雨丝始终交织着,在冷雨中忆起了初临孤岛时的“凄迷”,也忆起了初恋时的温馨,也讲在基隆的港堤上,也许在四川的池塘里。他相信“商略黄昏雨”的意趣,只有在中国方可尽享。他想起辞书中“雨”部字块的繁坛,米家山水画的云情雨意,王禹冉为听雨而造的竹楼以及现金雨城中千个万伞的奇观。雨连着台岛与大陆,连着悠悠的历史与难尽人意的现实。尽管为文的契机是感慨于海峡两岸“参商太久”,但此文的审美对象是雨、所以作者一直是用来濯涤自己的愁绪,用雨来勃发读者的情趣。至于载什么“道”,完全没必要让艺术去屈就。真正的艺术,本身自有扬善祛恶,昭示美于光明的功能。关键是那艺术要真,不要伪,每个艺术品种都要遵从自身规律去反映现实。唯其如此,也就必定能和当代生活节奏同步了。余光中的散文创作实践对上述的分析做了令人信服的回答。文坛宿耆柯灵说:《听听那冷雨》 “直接用文字的雨珠,声色光影,密密麻麻,纵横交织而成。这也许可以帮助读者对中国文字和现实文学的表现力增加一点信心,也应该承认这在“五四”以来的散文领域中,算是别辟一境。”这评论有深刻的见解,也很公道,会引起作家与散文爱好者的思考。读《听听那冷雨》还可以感受到余光中对散文艺术的多方面探索。他努力开拓散文“可读性”的范围。所谓“读”,不仅染人以目,感人于心,还讲求易诵之于口,悦之于耳。为此,他十分注意词语的音韵美,化古求新,别具一格。叠字叠句的用法在他笔下出神入化了,让人一看便不禁吟哦。余氏对李清照的词风是偏爱的,“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则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这句话师承《声声慢》,但他更注重的是在继承基础上的发展。这句,“譬如凭空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沦沦,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叠字连绵,表态、动态、声响三番俱出,把“雨”字的质感写活了。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善用叠字,“诗化”散句,似乎也可称作 “余光中现象”,读起来有醉人的韵味,那巧构的谐音辞格又毅出一连串的遐想。再如“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个万伞”一句,“山”、“伞”湘谐,借喻妥帖,寄寓着无尽的忧思与遗憾。桐城文人“因声求气”的观点,在余光中的散文里得到的印证和发展。
有时,作者也排出个把长句,但不累赘,仿佛如歌的行板。他拿手的还是让短语、短句参差跳跃产生出珠落玉盘的效果,读这句便知此说不谬:“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不仅可诵简直可唱了。人们得到了启示:诗句要有节奏,散句也要有节奏;而这节奏千变万幻,调度得当便是艺术。
同类语或近义词的连用在文中也不乏见。“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一下子扫过万千山水,大陆风情,如数家珍。再看这句;“大陆上的秋天,天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一字之别,入木三分。
读余光中的散文,对于爱好古典文学的人来说,则常有会心,时而颌首;对于发蒙于新文学的青年来说,则知、美兼得,受益匪浅。当然,细心者也会发现余文中亦有西化句型杂陈其间,另有意趣。这表明在对待“民族化”的问题上余光中既坚持主脑又不偏颇自囿,至于文中大跳跃式的联想和具有现代风格的“情影置换”更能证明这一点。
篇7: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读后感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这是台北的雨于我的最初印象,凄迷而又诗意。
“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都是潮润润的。”雨天,先生倚门而立,细雨蒙蒙,打湿了他的思绪,凉凉海风,吹乱了他的发丝。苍穹依旧辽阔,只不过已变了两样,归心似箭却望不到故土。
雨落在地上,圈圈涟漪缓缓荡开,不知故土的土地上是否也是一样的景?先生的泪滴落在地上,分不清是哪滴是雨,哪滴是泪。“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的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恭之情。”先生饱受国家分离之苦,只能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相望,咫尺天涯。游子的根在故土之上,离开了自己的根,他们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漂浮不定,寻不到家的温暖,找不到灵魂的归宿。
旧时的雨落在屋瓦上发出碎玉之声,而今已成绝响。岂只是台北,恐怕祖国大地也很少再能听见这种天籁之音。无数的高楼耸立,城市俨然一个水泥森林,披着钢筋水泥的怪物高傲地俯视着地下的芸芸众生。
越多的人愿意早起一小时来看一下股票状况,而忘记了倾听动人的鸟鸣;越来越多人低头刷着手机看琐碎信息,而忘记欣赏沿途的风景;越来越多人忙于追名逐利,而忘记内心的栖息……先生不由扼腕叹息,发出:“古屋不在,听听那冷雨。”的感叹。冷雨冷的不仅是肌肤,更是给燥热的降温,让人归于平静,放慢脚步感受生活。
雨于我也是特殊的存在,苏童曾说:“假如有铺满青瓦的屋顶,我不认为雨是恐怖的事物。假如你母亲曾经在雨声中为你缝制新衬衣,我不认为你会有一颗孤独的心。”无论是轰然巨下,还是珊珊来迟,雨悄无声息地滋养着内心的种子,淅淅沥沥也好,滂滂沱沱也罢,浓郁、热烈的情感随雨轰然而至,将人逼近情感崩溃的边缘。忘不了《雨世》中父亲转身后苍老的背影与小四无措的哭泣,忘不了老屋青瓦上笼罩的雾气与暴雨击打时发出的碎玉之声,忘不了三毛在雨中狂奔的无拘无束……
听听那冷雨,闻闻那冷雨,嗅嗅那冷雨,舔舔那冷雨……雨淋湿了我的眼,我的心、我的孤单岁月。
★ 爱情朗诵长诗
★ 舍的成语
★ 余光中的创作经历
余光中长诗《卢舍那》(精选7篇)




